江朔从背后制住两人,怕少女再说自己抢她的对手,便赶忙又闪到一旁。那少女此时早已经知道不是玄衣骑士脓包,而是眼前这个小道士功夫太高。现在即使只剩下两名骑士,她一人却也无论如何制服不,但她先前呛了江朔,怎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把自己屁股后面这两人也一并收拾了?
急迫间少女心生一计,她一折身又向江朔跑来,实指望引得身后二人和这小道士动手,让他制住,那就不用自己开口了。谁知她跑得快,江朔让的更快,他见少女向己奔来,立即大步闪到一边,以免和二人交手引得少女再来骂他,少女心中暗骂,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再折回来找他。
江朔心想:“这女孩儿的心思真怪,这样跑来跑去有什么好玩的?她又老带着人往我这边跑,炫耀自己轻功了得么?”
赵蕤和元丹丘却早都看明白了,是少女功夫不济,却不好意思开口让江朔帮忙,见江朔木讷至此都不禁大摇其头。
赵蕤终于忍不住喊道:“朔儿,男儿大丈夫凡事要主动一些,难道什么事都要等女孩子开口求你么?”
江朔这才醒悟,原来是少女碍于面子不向自己求助,他见少女再次向自己跑来,不再远远避开,只一侧身让少女过去,却随手抓起少女身后的骑士向后一甩,嘴里却喊道:“姑娘轻功卓绝,我已经服了,你便把这两人收拾了吧?”
少女不知他讲的什么意思,正疑惑间忽见一骑士从头顶飞过落在自己面前,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的举掌一拍,岂料那骑士不闪不避,被她一掌打在胸口膻中穴上,当即软软摊到在地,少女正疑惑间,第二个骑士又已飞至,这次她随手一拍,也没打中什么要穴,那骑士却依然向后直挺挺地倒下。这才知道原来是江朔将两个骑士先闭住了穴道再扔到她面前。
江朔见少女拍倒两人,赶紧叫好道:“姑娘好身手,一招之间制服二人,小生佩服!”
少女脸一红,道:“小道士,你的功夫也俊的很。”
赵蕤却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好,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罗希奭见江朔一个少年功夫就如此了得,他身后那两个道士只怕更难对付,赵蕤僻居西蜀,元丹丘常年在外采药炼丹,都不喜欢在抛头露面,因此罗希奭并不认得二人。他心里飞速的盘算了一下,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对杏袍女子道:“没想到娘子到江南不久,便已结识了几位了不起的朋友,既如此想必李相也可以放心了,希奭这就回去复命去了。”
杏袍女子不置可否地道:“罗主簿你如何复命与我无涉,只是希望转告林相,不要再派人来江南找我了。”
罗希奭指挥手下以架起六名被点倒的同伴,江朔只是闭了他们的穴道,六人只是一时无法行动并无大碍,众骑士将同伴放在马上,罗希奭一声令下,众人重新上马,罗希奭在马上对赵蕤、元丹丘抱拳道:“希奭有礼了,两位道长可是茅山门下?”
赵蕤、元丹丘虽都与茅山关系匪浅,但均非茅山门人,因此一起摇头。罗希奭道:“希奭今日方知天下奇人异士多矣,改日再向两位前辈请教,今日先自别过。”
赵蕤笑嘻嘻地拱手道:“再见,不送。”
罗希奭又望了一眼江朔,率领一众骑士策马循着原路走了。
眼见烟尘渐远,众骑士不一会儿走得无影无踪,那杏袍女子翩身下驴,向赵蕤三人打一道稽,道:“多谢三位道友相助。”
此刻三人细看这位娘子,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晕,颇为俏丽。
赵蕤连忙摆手道:“我赵蕤是个老夫子,并非道门,朔儿也非小道,只有这位丹丘生是真正的道士。”
那女子稽首道:“原来是蜀中东岩子,失敬,失敬。”
元丹丘上前拱手道:“在下嵩山道士元丹丘,见过腾空子。”
赵蕤奇道:“你认识这位小娘子?”
元丹丘道:“虽未曾谋面,丹丘却仰慕已久,来者既然是罗希奭和玄衣豹骑,想必是当今宰相李林甫之女李腾空是也。”
江朔吃了一惊,朝野皆知李林甫是奸相,这女子既是李林甫的女儿,何以一副女道士的打扮?
元丹丘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道:“朔儿,你不用怕,这位腾空子和她父亲可是大大的不同,虽出身相门,富贵已极,但却寡人欲而慕仙道,是我道门中人。”
杏袍女子正是李林甫之幺女,李腾空,她回道:“乃父所作所为,我亦不齿,如今我皈依三清,与俗世的家人再无瓜葛了,相门之女,休要再提。”
元丹丘道:“是贫道唐突了,不过腾空子既已出家,何以要来江南之地,林相又为何要派罗希奭来追你。”
李腾空道:“丹丘生既是嵩山道士,当知林相其他五个女儿的婚嫁之故事吧?”
元丹丘道:“听闻林相家中议事厅的壁上有一小窗,以绛幔遮盖,每有贵家子弟入谒,即使女儿于窗中选文才、品貌出众者为婿。”
赵蕤道:“这李林甫在朝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在家倒是蛮开明的么?”
李腾空笑道:“能在林相宅邸登堂入室的青年,不是累世贵胄的公子,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人,在这些人中任你怎么选,林相都是不吃亏的。”
赵蕤笑道:“哈哈,确是如此,咱这位林相果然是不会做亏本买卖。”
李腾空道:“我五位姊姊都这样选得了如意郎君,这些人和林相结了姻亲,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却也成了林相在朝中最坚不可摧的盟友。”
赵蕤道:“腾空子你怎没寻个女婿,却要出家呢?”
李腾空道:“腾空一心向道,不愿婚配,但对于林相而言,每一个女儿都是他手中拉拢朋党的筹码,怎肯轻易放弃,因此派罗主簿带了林府家兵玄衣豹骑来捉腾空回去。”
赵蕤插口道:“这位罗主簿又是谁?看着非文非武,实在奇怪。”
元丹丘道:“赵夫子你久不入京,却不知这罗希奭此人大大的有名,他是鸿胪少卿张博济堂外甥,张博济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因此罗希奭也算得林相的姻亲,做了个御史台主簿,虽只是个从七品下的小官,但他与吉温二人,为林相奔走,椎锻诏狱,阴构大狱,铲除异己,人称‘罗钳吉网’。”
李腾空道:“不错,吉温之父吉琚,在武周朝就是出了名的酷吏,他是个文人,做些罗织罪名,阴谋构陷的勾当,如蜘蛛在家结网,故称‘吉网’;而这罗希奭出生钱塘,原只是个小吏,不知哪里学了一身武艺,因此林相命其为己组建私兵,这些私兵皆着黑衣,骑快马,顾名玄衣豹骑,这罗希奭就是玄衣豹骑的首领,替林相东西奔走,如毒蝎之钳,故称‘罗钳’。”
江朔听到这里,呸了一声,道:“李娘子,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将他一并擒了,绝不让他们走脱。”
李腾空笑道:“小兄弟,你功夫很好,不过罗希奭的功夫和他手下那些三脚猫不同,他人品不济武艺却甚高,只是不在人前显露,因此并不闻名,千万不要因此小瞧了他。”
江朔讪讪道:“是小侄说话孟浪了,娘子勿怪。”
那少女小叶对江朔道:“你叫朔儿,大名怎么称呼呀?”
江朔道:“我叫江朔,表字溯之。”
少女道:“这名字听着不错,取自什么典故?我叫叶清杳,是李娘子从‘清扬杳莫睹,白云空望美’一句取的字。”
江朔一听这是李白早年的诗作,不禁吟出下两句:“待我辞人间,携手访松子。”
叶清杳欢喜地对李腾空道:“娘子,这少年竟然知道太白先生这首诗!”
李腾空道:“太白先生这首《寄弄月溪吴山人》并不闻名,孩子你小小年纪倒知道此诗。”
江朔叉手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太白先生书童,因此太白先生的诗词尽能记诵。”
叶清杳喜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家娘子最爱太白先生……”
李腾空制住她道:“是爱太白先生之诗才。”
赵蕤见她面露女儿家的扭捏神态,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恐怕李腾空离家远走,和官场不得意的太白先生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叶清杳却仍不得要领,道:“是啊,太白先生还给我家娘子做诗呢,写的是——羡君相门女,爱道爱神仙;素手掬秋霭,罗衣曳紫烟;一往屏风叠,乘鸾著玉鞭……”
李腾空登时粉面含羞,道:“清杳快住口,让大人笑话。”
这下赵蕤和元丹丘可是都明白了,江朔却也兀自不明就里,只是暗自记下这首诗,他的随身卷子拉在茅山紫阳别院中,心想将来要回到茅山拿回随身卷子,将这首诗也抄录下来,否则就算将来寻着太白先生,他是不记诗的,随写随忘,还要自己细心寻访,将其诗作抄录下来,不令遗失。”
赵蕤见李腾空的窘迫模样,也不追问,话锋一转问道:“那腾空子,你下一步准确去往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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