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挂起白灯笼，纸钱和雪一道漫天飘洒。
棺材被抬起，如棠感觉晃晃悠悠，外头的声音从喧闹变成安静，最后晃悠停了，想必是到了。
外头几个家丁低声抱怨。
“侯府也不过如此，外头面子敞亮，其实里头也不过如此，嫡亲的女儿死了，也不见厚葬。”
“侯爷和侯夫人一个没来，高门没有人情味。”
另外的家丁神秘道：“听说皇后和侯夫人面和心不合，想必是皇后的意思。”
“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费力了。”家丁们胡乱埋土道，“应付差事便罢。”
“是呀，大冷天的赶紧完事，复命后领赏喝酒去。”
一个管事的高声道：“赶紧干活，别嚼舌根子，安生拿银子。”
大铁揪子挖土的声音传来。
即使应付差事，也是个结结实实的坟包子，好在没用石灰填。
即使这样，等亥叔将如棠挖出来天已经擦黑。
如棠满头满脸土灰，连连拍手跺脚：“躺了怕不得两个时辰，腿脚都发麻。”
香沁下的麻药，如今药效已过。
环顾四周，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到处是树，挂满雪花。坟头有纸钱和炭盆，像模像样的。
柳夫人倒是没将自己扔在乱葬冈，想必也是为了名声和秘密。
亥叔担心别人看出来，正在回填坟堆：“柳夫人这个老妖婆，当时我就说一把火烧了侯府，你和素锦偏不同意。”
如棠包上大棉衣，连忙问道：“我娘呢？”
“素锦被柳夫
人藏得严实，直到你出殡，我才跟着灭口的那几个人，在土地庙找到素锦。”亥叔填完土笑道，“我让两个心腹放火烧庙，乘乱劫走素锦。”
如棠笑道：“没有留下破绽吧？”
亥叔道：“你亥叔办事，你还不放心？”
如棠撒娇道：“亥叔最好了。”
“我给你娘安排了新的身份，户籍也有。”亥叔更担心如棠，“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不当娘娘了，再回青楼当烧火丫鬟去？
如棠笑道：“我先去见见我娘。”
亥叔办事仔细，不仅回填了，而且用雪厚厚盖了一层，这样谁都看不出了。
不过想必柳夫人也不会再来看，顶多让人烧烧纸钱。
至于柳侯爷，死了女儿比死了狗还淡定。
在一处寻常百姓宅子，外头是针线铺子，里头是两进的院子。
院子颇为雅致。
素锦身着莲青色万字曲水连烟锦裙，行走如花拂柳，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出头的人，她面色波澜不惊，到底曾是青楼头牌，见过大世面。
见女儿灰头土脸，素锦笑了。
“平时总说自己聪明伶俐，如今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还好，没有被活埋，算你命大。”
如棠毫不相让：“不知谁说要留在柳府亲自报仇，若不是我送信，此时坟头都冒烟了。”
母女两的日常模式。
素锦笑道：“你以为你不送信，我就必死？倒是你，若柳夫人不是活埋你，是派人直接用匕首呢？直接用剧毒呢
？”
如棠笑道：“你当我没有防备？”
母女两个哈哈笑起来。
小丫鬟上茶。
亥叔想得周到，早早买了院子，又早早买了两个丫鬟放在院子伺候。
亥叔笑道：“你们母女俩人，见面就斗嘴，简直拿你们没法子。”
如棠洗脸换了衣裳。
素锦靠着门，玉色小珠耳坠微微摇动，她问道：“你将来如何打算？”
如棠微笑：“当然是报仇了。”
亥叔无奈摇头道：“你如今已经出宫，连落脚之地都没有，怎么报仇？”
如棠眼神凌厉：“我会化妆之术，我打算再进凤仪宫当宫女。”
亥叔：！
再次进宫当宫女？
这不是又进火炕吗？
如棠冷冷道：“柳夫人不仅活埋我，还要弄死我娘，我若是寻常女子，此时已经早成了枯骨。这如何能忍？香沁不顾主仆情谊，多次背叛我，还给我下毒，这如何能忍？再有柳如滟贪婪狠毒，也忍不得！”
从前自己顾及母亲，遇事多有掣肘，对柳夫人和香沁都没有下死手。
如今母亲救出来了，自己再无顾忌。
当然，如棠心里更多的是舍不得元泓。
能再进宫，便能再次见到他。
素锦微笑如静夜里绽放的花朵：“有得亦有失。你是打算进宫揭发柳如滟吗？”
如棠笑了：“我会帮柳如滟立足，让她当稳皇后的。”
素锦眉目浮上疑惑：“你这是去报仇的？”
这是报恩吧。
如棠笑得更快意：“我哪能白帮她，她不是贪婪吗？
我让她三天两头出银子。”
亥叔问道：“等弄干净她的银子，再揭发她是假的吗？”
如棠笑而不语，自己要替代成为真皇后，当然不能揭发柳如滟。
若是揭发她是假的，她被废了，柳府被抄斩，自己也没法替代了。
让柳如滟看似稳稳坐着，但每日提心吊胆，这才是报仇。等差不多时候，自己再替代她。
如棠不信，就柳如滟那蠢东西，凭借她和香沁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柳夫人和她必定要寻找可靠的帮手，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亥叔道：“进宫当宫女不容易，听说这两年都没有招过宫女了。即使招了新宫女，你又如何保证分到凤仪宫，又如何保证得柳如滟的信任。”
一通操作下来，怕不是柳如滟都被废了。
如棠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
见素锦仪态优雅，如棠笑问道：“你呢？”
混吃等死吗？
素锦轻柔：“我也打算报仇。
亥叔无奈道：“我弄了一个合法的身份，你从前叫苑荣，如今仍然叫苑荣。”
如棠：原来母亲名字这么好听。
亥叔继续道：“你死了夫君勉强在京城靠小生意立足的。靠着外头的针线铺子，还有如棠的银票，足足三辈子不愁吃喝，若要报仇我去便是。”
这个身世倒是和素锦的差不多，除了妓女那段。
素锦轻声道：“柳夫人关了我一年，这个仇不亲手报，就算是没报。”
亥叔道：“你们
母女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你又打算怎么报仇？”
素锦为如棠整理领子，芊芊玉手柔弱无骨，一点也不像是三十过的妇人，她媚笑道：“我打算勾引柳侯爷，成为新的侯夫人。我要用她的银子，住她的院子，坐她的位置，当柳如滟的嫡母。”
亥叔：！
如棠：！
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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