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晚，雨落了下来，重重宫殿在雨水中重叠着深色剪影，镇殿兽昂然在檐上，任由风吹雨打，姿势从来不曾变过。
空气清冽，如棠为元泓斟茶。
“这些隐秘之事，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袁太后不会告诉儿子，诰命夫人们不会说，大臣们不知道，如棠很好奇元泓是怎么知道的？
元泓叹气道：“朕从前也不知道，登基后见母后屡次灭门，每次借口都是通逆，不觉起了疑心。”
如棠赞同道：“皇上说的是，镇国长公主逃走了三四十年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逆贼？”
再如何坚定的簇拥者，也敌不过时光。
逆贼归逆贼，元泓是如何发现先帝荒唐的呢？
元泓继续道：“有一次，母后囚禁了华嫔府，华嫔的母亲宋夫人拿着免死金牌进宫求朕，朕才隐约知道这段往事。”
尽管后宫已没有华嫔此人，如棠依旧问道：“先帝宠幸宋夫人，赐了免死金牌，那么宋府应当救下来了吧？”
“母后说免死金牌是仿造的，当场处死宋夫人和华嫔，宋府灭族。”元泓面无表情，“从此朕开始留意先帝宠幸过的夫人。”
如棠恍然道：“臣妾曾经在御书房见过诰命夫人的纸条，原来是皇上在查当年的事？”
元泓叹息：“可惜还是没来得及救下宣妃。”
“宣妃已死，皇上打算如何？”如棠问道，总不能和太后翻脸吧。
“后宫嫔妃多选自官宦之家，除了华嫔、
宣妃是先帝的血脉外，只怕还有其他嫔妃，朕想要救下她们。”元泓叹息道，“前代的恩怨，不能再继续了。”
分明是先帝对不起大臣，大臣却被灭门，实在是荒诞。
如棠突然道：“臣妾的母亲也是三品诰命，不会也和先帝有牵扯吧？”
可别哪天自己被太后弄死了。
元泓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朕隐约听母后说起过，你母亲江氏仪态柔和，容貌出众，是先帝最喜欢的那种。当年先帝也让你母亲进凤仪宫小坐……”
如棠忙问道：“后来呢？”
元泓道：“听说你母亲誓死不从，闯出凤仪宫。回府后上吊被救下来，从此称病再不进宫半步。”
如棠奇怪道：“臣妾母亲闹出这么大动静，臣妾父亲难道置之不理？”
元泓不屑道：“听说当夜先帝去了柳府，次日便说你父亲剿匪有功，提升你父亲为承恩侯。”
原来是用爵位换的封口。
如棠无语。
元泓赞许道：“若不是你母亲冰清玉洁，太后怎容得下你？”
看来皇后的母亲还真是个贞洁的。
如棠道：“皇上要救人，将来若有不便行事的，只管交给姜镇。”
替自己人要点好处。
“这次亏了他。”元泓许诺道，“下回禁军统领出缺，朕将他补上。”
如棠服侍元泓睡下。
不多久，天便彻底亮了，大晴天万里无云，澄清如碧玉。
如棠替元泓换了素色衣裳，又吩咐香沁取素膳，毕竟宣妃和永乐公
主刚死，虽然消息没有传出来，但内心奠仪不能缺。
元泓赞道：“棠儿知朕心。”
送了元泓上朝，如棠心中闷闷绣花，吩咐嫔妃们不必来请安。
昭阳宫内，高贵妃的怒火高涨：“皇上听到本宫病了，非但不来探望还大发雷霆？”
和嫔解释道：“夜太深，皇上在凤仪宫歇了，又有皇后精心陪伴，这才疏忽了贵妃娘娘。”
被和嫔挑拨，高贵妃更气：“从前皇上听说本宫生病，无论刮风下雨都会过来。昨夜必定是皇后狐媚，阻止皇上来探望本宫。”
花间道：“当时皇上并未歇息，在和皇后饮茶聊天。”
高贵妃十指紧紧握住杯子，指根发白。
和嫔挑拨道：“她地位尊贵，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凝翠上茶，高贵妃冷笑：“本宫动不了皇后，难道还动不了她的宫女？”
和嫔微笑道：“皇后喜欢做皂，经常要宫女采新鲜花瓣，这个倒能利用一二。”
高贵妃目光微寒：“咱们杀鸡给猴看，免得后宫嫔妃忘了，到底谁主理后宫，到底谁的父亲是首辅？”
和嫔道：“娘娘说得极是。”
过了几日，元泓从丧失女儿的悲痛中缓解过来，来昭阳宫探望高贵妃。
高贵妃满脸泪痕：“臣妾以为皇上生气了。”
“朕这不是来了吗？”元泓道，“那日夜里朕乏了，忽视了爱妃。”
高贵妃抽泣道：“那日臣妾疼得在地上打滚，可是皇上正眼也不看臣妾，还
赶走花间……”
和嫔笑道：“娘娘这几天担心皇上生气，每日以泪洗面，臣妾怎么劝都不肯出宫半步。皇上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元泓见高贵妃脸色蜡黄，心下怜惜道：“天气不错，怎能窝在宫里不出去，朕陪你去赏花。”
高贵妃抽抽搭搭道：“臣妾几个月前，特特为皇上种下了极品的芍药，近日开得芬芳，正要请皇上观赏呢。”
元泓笑道：“别哭了，咱们瞧瞧去。”
两人携手到御花园，和嫔跟在后头。
雨后的树木更加青翠，如莹莹碧玉生辉，玉簪、团锦、木槿开得芬芳，唯独不见高贵妃的芍药。
元泓笑道：“爱妃的芍药呢？”
高贵妃连忙叫花间去瞧。
凝翠惶恐道：“娘娘的花，被玉壶全都采光了。”
高贵妃装出惊讶的样子：“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为何会被人采摘？是不是你没放好地方？”
凝翠满脸委屈：“玉壶姑娘跋扈，奴婢跟她说这是娘娘特意栽种的。玉壶却说，凡事要以凤仪宫为先。”“本宫不过病了两日，没想到区区一个奴婢都敢踩到头上。”高贵妃满面委屈，“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和嫔也道：“娘娘几个月的心思，全白费了。”
高贵妃掏出帕子拭泪。
见是如棠的宫女，元泓有些犹豫，但又不好再驳高贵妃的面子，吩咐和嫔：“你去问问玉壶，若她不认错，便交由贵妃处置。”
高贵妃向和嫔递了一个
眼色，和嫔会意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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