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泉州晋江县某处河堤之上,今日忽然聚集了大批许多官府官吏及围观的百姓,数面大鼓也被同时擂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平日里河堤是较为冷清的。河水暴涨之时,为了加固堤坝,就会有官府之人或巡视堤坝或带着民夫修补堤坝。
而今日,官府之人来到河堤之上,既非巡视,又非加固堤坝,而是摆出了一个施刑的场面,使得众百姓感到异常的惊奇并纷纷聚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
“府尊相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山魁、许彪一起躬身行礼,同时眼睛一起看向了李三坚的大拇指。
李三坚犹豫良久之后,大拇指微微竖起。
这是李三坚与山魁、许彪等人约定的暗号,大拇指竖起,就是仗下留人,留下被施刑之人一条性命,而大拇指朝下,就是取了被施刑之人的性命。
山魁、许彪二人微感奇怪,不过仍是躬身接令,取出法杖,准备施刑于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等人。
“脊杖二十七,第一记!”须臾,山魁、许彪等人就准备妥当,高高举起法杖,噼噼叭叭的就打了起来。
趴在堤坝之上的吴锡俞等人顿时就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同时血肉横飞,场面是异常的令人害怕。
不过虽然吴锡俞等人被打得是血肉横飞,但其实并无大碍,并未伤及筋骨。
以山魁、许彪的神力,一杖下去就可结果了吴锡俞等人的性命。年初之时,山魁就一杖打死了魏国公赵沆。
此时山魁已知李三坚的意思,因此落杖之时,就避开了吴锡俞身上要害之处,同时山魁并未使出全力。虽将吴锡俞打得是皮开肉绽,但却未使其重伤或伤其性命。
二十七记脊杖很快就打完了,吴锡俞等人均是晕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过无一人有性命之忧,他们只是被痛晕过去了。
“拖下去,押入大牢,听候处置。”李三坚心情极为复杂的看着吴锡俞等人吩咐道。
脊杖之刑只是其一,脊杖之后就是流刑,而流刑李三坚就打算依宋律一般流程了,那就是报于路级衙门,由路级衙门覆议,若路级衙门对此案有异议,那么还需报奏朝廷,由朝廷奏裁,最后才由泉州衙门实施。
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初步判决是,除去吴锡俞晋江县知县一职,脊杖二十七,刺配广南西路的雷州。
依李三坚最初的意思,是想立即将吴锡俞毙于杖下,以惩其抗命之罪。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最后居然来个雷声大雨点小,到了最后关头居然饶了吴锡俞等人的性命,使人异常费解,特别是山魁、许彪,更是难以理解。
年初之时,李三坚杖毙魏国公赵沆之时,基本上是毫不犹豫,命山魁、许彪杖毙赵沆,那是何等的畅快淋漓,可此时李三坚对与赵沆身份、地位相差甚远的吴锡俞,表现得却有些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甚至是患得患失。。。
难道是官越大,胆子越小吗?山魁、许彪均如此想到。
“刘县丞何在?”李三坚坐在一把摆放在河堤之上的椅子上,看了一下四周后说道。
“卑职在。”刘彦路闻言慌忙走到李三坚面前,施礼道。
“由你暂领晋江县知县一职,限你两日内疏散百姓,决堤泄洪,以缓解泉州水患。”李三坚看了刘彦路一眼后下令道。
李三坚临行前,是得到了宋帝赵佶的旨意,可临机处断泉州之事,可任免泉州知州以下的官吏,那么此次李三坚惩处吴锡俞抗命之罪,完全可以不理会路级衙门,如福建路转运司、提举刑狱司等,也就是说,完全可以自作主张。
但李三坚毕竟只是一名知州,为一州之长吏,而非一路之长吏,更非朝廷之长吏,是个不大不小的朝廷地方官员,若李三坚不管不顾的自作主张,那么必将会得得罪路衙官吏,而且是往死里得罪,那么李三坚,甚至泉州今后的事情就堪忧了。
毕竟泉州是处于福建路的管辖之下,今后的事情,福建路路衙随便给泉州,给李三坚一些小鞋穿穿,那么泉州之事就将会是千难万难。
这也就是李三坚此次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主要原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容不得人不低头。
李三坚是持有“尚方宝剑”,深得宋帝赵佶的恩宠,但毕竟赵佶是远在数千里之外,如此就鞭长莫及了,同时谁又能保证赵佶对李三坚的恩宠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若是李三坚失去了宋帝赵佶的恩宠,而李三坚又将福建路官场得罪光了,那么李三坚的日子,甚至可以说结局,就难以预料了。
“尚方宝剑”,是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易打出去。
此时的李三坚方才体会了在大宋为官是多么的艰难,特别是想为一名清官、正官,是更加的艰难,难于上青天。
大宋官场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李三坚忽然回忆起恩师黄涣的一句话,大宋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白的进去,黑的出来,甚至是五颜六色的出来。。。
李三坚未正式拜黄涣为师,但心中早已将黄涣视作恩师。
自己为何非要做一名清官、正官?此时的李三坚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个问题。
“卑职领命,李府尊啊,卑职。。。卑职。。。”刘彦路哪里知道转瞬之间,李三坚脑海里浮现出这么多的念头,闻言感激的应道,感激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雷厉风行的惩治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并当众打了板子,免去了吴锡俞知县之职,此前也有县官因渎职、失职、违抗上命等罪名被免了官职,但大多数情况却是不了了之,最多迁至他处为官,像这种当众打板子、且打得血肉模糊的情况更是少见。
因此李三坚此举是极大的震慑住了晋江县县衙上下人等,使得他们对李三坚不敢稍有违逆。
晋江县县丞刘彦路亦是如此,亦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认为李三坚下一步就惩治他们了。
可刘彦路万没料到,李三坚不但没有惩治他,还拔擢他暂领晋江县知县一职,使得刘彦路大喜若狂。
这种暂领知县的事情,以往也是有的,暂领知县之后,只要尽心尽责,要不了多久,一纸公文下来,就成为实领了,成为了正式知县,如此,又岂能不使刘彦路大喜若狂,
在大忧大喜之下,刘彦路差点晕厥过去。
要成为实领知县,前提必须是尽心尽责,刘彦路用仍处于快晕厥状态的脑袋想到。
“去办差吧!三日后,将晋江县之事报于州衙。”李三坚点点头有对刘彦路说道。
“卑职遵命!”刘彦路大声应道。
李三坚随后有些意兴索然的带着山魁、许彪等百余骑离开了晋江县,回到了泉州。
。。。。。。。。。。
宋福建路福州路衙
“大胆,大胆,放肆,反了,反了。”福建路转运判官、权知福州军州事严国罋拿着一份急报,气得大喊大叫的,颚下长须也被气得自动飘了起来。。。
转运使又称转运判官,为李唐之时的官名,宋承唐制,也是置转运使一职。
宋初的转运使,主要是指随军转运使,也就是随着战事兴起,就设置了随军转运使,主要就是负责军中粮饷等事。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平定天下之后,为了防止藩镇割据,就对地方采取了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等策略,于是就置一路的转运司,转运司的长吏即为转运使或转运判官,巡历部内,经略一路财赋。
众所周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财赋是最为紧要之事,因此地方藩镇即被“断其臂指”。
随后不久转运司就由掌一路财赋,逐渐演变成了总责一路之事,转运司的转运使或转运判官也就成为了一路之长吏,除了掌一路财赋之外,还兼领监察、考课、磨勘地方官吏等权。
转运转运,顾名思义,就是将各个州郡的钱、粮等物,转贡于朝廷,至于转运多少,转运什么,州郡又能截留多少,基本上就是由转运判官来决定了。
再加上转运判官兼领监察、考课、磨勘等权,因此各个州郡无不受制于转运判官。
此时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居然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罢官免职,并且还将吴锡俞狠狠的当众打了一顿板子,如此怎能不使福建路转运判官严国罋是怒发如狂?
黄口小儿,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居然敢在狮子面前剔牙?还反了他了?严国罋心中怒道。
而吴锡俞为何人,乃是严国罋的大舅子,严国罋娶了吴锡俞吴氏为妻,同时吴锡俞也因为此,被严国罋举荐为晋江县知县。
最为关键的是晋江县也有严国罋的数十倾良田,此时一并被洪水淹了。。。
如此,严国罋又岂能遏制住心中的怒火,又岂能不失态的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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