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田儋的话让那少将军高平之微微一愣,然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可令狐煜乃是一县之长啊...”
“狗屁的一县之长,他就是当今圣上,也不能让这天下的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成熟的粮食而选择放弃。
若是用强...你当真以为这天下之民就不知道哗变二字怎么写么?
你当真就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一种人,叫做野心勃勃么?”
高嵩的怒斥让少年成名的勇猛少将军一阵无言,只能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一旁的田儋知道,这是这位少将军并未服气,他出身将军,小小年纪在军中已经颇有名望。
加上这些年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帆风顺,因此有了些许的心高气傲,而且不通人情世故,这才惹得自家将军发怒。
不想这父子两人因为这些许小事儿而闹得不愉快的田儋直接带着一脸轻笑走上前去。
“将军息怒,少将军年幼便有如此思绪,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只不过少将军毕竟是有些年幼的,有句话说得好,尚且不通人情世故罢了。
少将军思虑也是为了将军考量,将军不必过于责罚...”
“哼!”本想继续怒骂自己这无知孽子的高嵩,听到了田儋都过来打了圆场,自然也没有继续怒骂下去,“田先生,你来告诉这个蠢货,他到底哪里错了!”
“诺..”田儋先是朝着高嵩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才转向了一旁低头不语的少将军高平之,“少将军也莫要委屈,难不成少将军已经忘记了当年老夫对少将军的教导?”
作为将门之子,父亲还是天府军主将统帅高嵩,这位少将军自然从小也是名师教导,良友在侧的。
而这位天府军的随军军师田儋就是他的启蒙先生。
对于这位田儋军师,高平之可不敢摆出来什么少将军的姿态。
“回先生话,小子断然不敢忘记先生教导。”
“既然未曾忘记,那么当初田某教你的《王制》之言?”
“这..”高平之先是沉吟些许,然后才反应过来那田儋问的是哪一句,“先生说的可是那《王制》中的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然也。”
看着微微点头的田儋,高平之还是没有领悟这其中之意。
“可先生,小子还是不懂,这懵懂百姓,以武力迫之便是,如何会有如此麻烦?”
“若是武力迫之便可用,那这天下又如何来的王朝更迭?
虽然这王朝更迭多是臣夺君位。
可若是没有天下民心皆丧,百姓揭竿而起在前,这臣子又如何有这般能力?
臣夺君位,当先败君之民心民望也。
而如今这治理地方也是如此。
莫要说那小小苍耳县,便是这天下所有的郡府州县之地,他们手中可用之兵有如何不是从本地青壮乡勇招募而来。
你让他们用兵器对着百姓,何尝不是让他们兵锋对准自己的亲人?
若是如此,这些士卒如何不反?”
“这...”
“若是搞不清这个道理的人,那就是庸官,他们死了都不可惜!
而且他们大多数....最后还真的是死了,只是时间机会罢了。
再说刚刚将军所言。
如今就算是少将军将我等的计划对着那些普通的蛮夷全盘托出,少将军觉得他们当真会相信少将军所言?
如果再说得直白一些,就算是将这些消息让一个蛮人去说,其他蛮人又如何会相信?
为了几句空口白牙,放弃那触手可及的粮草和钱帛还有女人等等,人心啊...贪婪!
同理如此,那令狐煜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苍耳县县长罢了。
他若是告诉百姓,你们若是如今再不放弃眼前那些辛苦耕种一年的粮食,跟着我离开此地恐怕会死得很惨很惨。
那些百姓第一想法会是相信?
他们只会嗤之以鼻,甚至觉得自家的县君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怎么什么胡话都敢说出口来。
让他们放弃马上就能到手的丰收,去为了那毫无证据的一句话而奔逃。
他们没有这个脑子,也断然不会相信。”
“所以....这便是那所谓的愚民么...”
田儋的话终于是让高平之反应了过来,只不过这个答案听上去颇有几分好笑。
“愚民愚民,说的并非是他们不识字不明理,而是他们资质平庸罢了。
这天地下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愚民,他们或许自以为自己有多么高的才华天赋,实则是他人掌中玩物而不自知罢了。
他们要的是眼前利益,趋利避害,好逸恶劳,这才是普通百姓心中所愿。
如果让他们许愿,他们宁可天底下所有的危险都让他人去做,而自己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
因此,饶是他令狐煜看出来了我等的计划又能如何?
将军将事情定在了秋收前后,那些人就算是看出来也已经是临近秋收了,这个时候谁能说动那些期望丰收已经期望了足足一年的百姓?
不是说他们都是贪财而忘命之徒,而是他们压根就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之话。
他们这些百姓每日看到的就是耕种与收成,这朝廷和官员也就只愿意让他们看到这些想让他们看到的。
说到底也是为了朝局稳定,不让百姓分期罢了。
可如今你突然告诉他们这些命悬一线...他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接受不了,那他们自然也就不会相信。
令狐煜想要救援百姓,那就只能如同现在一样,拼尽全力为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而这...不就和将军所说的第一种人走了同样的道路么?
反倒是那文昌郡的郡守也是一个蠢货,若非是那些百姓被保护得太好,未曾发现自己已经被兵马重重包围。
否则真要有人拿这兵围苍耳县的事情做些文章,到时候恐怕真会引动什么恐慌混乱,反倒是帮助了令狐煜带领百姓逃走的想法。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坏了大事。
不过咱们将军也是早有准备,发现文昌郡的郡守多此一举之后,立刻让军中加急联系到了令狐家在这西南掌事之人。
以他的名义命令那令狐煜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继续控制住苍耳县的局面,让那苍耳县成为了如今的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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