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缓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对考儿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指望，但是她是我们林家的嫡女，决不能比庶出的女儿嫁的还要低，先生您也是女人，应该能明白我的心。”
“我能够理解夫人所思，却不能认同您的做法。林考儿从始至终所期望的，从来都不是要嫁一个豪门显贵，她只是不想辜负你们的期望。”
裴妆将在学堂的第一日时，林考儿回答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林夫人听。
林夫人听过后很是震惊，被惊得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眼中一直是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会说出那些话。
“其实夫人和林老爷都不了解林考儿心中真正在想什么，她不喜欢内宅的争斗，却不得不为了夫人，与那些庶妹们争宠，甚至也做好了以后为家族荣耀而牺牲自己幸福的准备，她尚且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为何在她出嫁前，夫人不能让她过几天她想要过得生活呢？”
远离林家的纷纷扰扰，就是林考儿最大的心愿。
裴妆的一番话让林夫人若有所思，她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
“林夫人这是痰湿体质，我可以为夫人开几服药，只有你身子骨变好了，林考儿才能放心地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裴妆说着便起身给林夫人写了个张药方子，交给她家下人，这才被下人领着离开了屋子。
今日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若是林夫人是个有主见的，就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身为正房夫人却不能管束手底下的小妾们，还任由她们糟践到自己女儿头顶上，可不是一句身子骨不好就能轻易遮掩过去的，这次林考儿的事情就是周姨娘在向林夫人示威。
只有林考儿重新回学堂念书，林夫人才算是赢回这一局，裴妆但愿她能懂背后的深意。
她本以为会在林家呆很久，所以出门时特意交代中午不必准备她的午饭，她大概要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故而当裴妆回到书院时，丫鬟在院中看见她倒是微微一惊。
“院首这么快就回来啦？”
裴妆答应了一声，问：“顾瑾瑜下学了？”
“顾先生今早给她们上过课后有人来送了封信，他拿了信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午用饭时也没有出来，只让奴婢将饭菜送去他院中。”
究竟是什么人给他送信，能让顾瑾瑜如此在意，甚至连午饭都顾不得吃。
能够和顾瑾瑜有书信来往的人不多，恰巧顾景鸿就是其中一个。
裴妆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匆匆地赶往顾瑾瑜的院子，想要找他问个清楚。
顾瑾瑜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小池塘边上，手中拿着今早从长安送过来的书信，信是安公公代笔替顾景鸿写的，之所以不是顾景鸿亲手写信，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提笔。
自七夕节回去后，顾景鸿便一病不起，如今以后两三日没能上早朝，一直缠绵于病榻之上，此番写信前来就是让顾瑾瑜一定要好生照看裴妆，让她一定不要被南家发现，不然这时候顾景鸿也没办法保护她。
顾瑾瑜将书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剑眉蹙起，心绪烦乱。
“看什么呢？”裴妆突然凑过来，只瞥见了书信最后的落款是顾景鸿，就见顾瑾瑜立刻将信给收了起来。
搞什么鬼，竟然如此神神秘秘的。
他越是这样，裴妆觉得越有问题，他们两兄弟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没什么，顾景鸿让我告诉你，没事别乱跑，还说京城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挂心。”顾瑾瑜淡淡地说着。
既然是一切都好，顾瑾瑜怎么会看见她事如此紧张。
裴妆随意地点了点头，忽而趁着顾瑾瑜不备，撒了一把迷、药过去，当即就见他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裴妆忙将他放在池边，从他腰间拿出那封信来。
换做平时顾瑾瑜肯定不会这样轻易上当，不过如今他对裴妆也少了许多戒备，这才轻易地中招。
裴妆看着书信，看到最后双手紧紧捏着信纸。顾景鸿病了，他在信中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裴妆知道此时他一定很艰难。
不行，她要在他身边。
傍晚时分，顾瑾瑜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池塘边上睡着了，他看见自己白色衣衫上沾着的淡黄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迷、药的味道。
这才想起来昏迷前他正在与裴妆说话，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头在身上寻找顾景鸿的那封信，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被裴妆给拿走了。
万年沉静如雪山的眸子第一次出现慌乱，他匆忙起身向外面跑去，撞见了书院的丫鬟，拉住她忙问：“可有看见院首？”
丫鬟还是头一次看见顾瑾瑜这副样子，被他说得倒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他在问自己话，忙道：“院首午后便出去了，奴婢看她背着包袱，也不知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肯定是看了信后不放心顾景鸿，这才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杀回了长安。
“胡闹。”
顾瑾瑜压抑着怒火，额头上青筋凸起，立即向外面走去，命人立刻给他准备一匹快马。
“可是方才院首走得时候让我特意交代顾先生，说是她离开后学院就只剩下顾先生，还要劳烦你照看这里，不要离开。”丫鬟匆匆忙忙地追上他，站在马下仰着头说道。
顾瑾瑜拉了一下缰绳，阴沉着脸道：“她自己便是天底下最不听话的，还好意思来管我的事情？”
言罢，便直接挥鞭，扬长而去。
黑夜的官道上，一匹快马飞驰而过，马上的女子戴着帷帽，白纱随风扬起，露出光洁消瘦的下巴。
裴妆目视前方，将马鞭挥舞地极快，此时她心急如焚，只想要快些赶到顾景鸿身边陪着他。
等到晨光破晓，她已经来到了长安城的城楼之下。
裴妆忽而想起上次顾景鸿连夜赶去汴州找她，回去时想来也是这般快马加鞭才来得及去上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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