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走了以后,这院落中便只剩下岳和夫妻两人,他们素来不喜欢下人伺候。
自然,侯府之中分给他们的下人,都让他们安置在了厢房中,多半时候,服饰他们夫妻两人的婢女都坐在一起绣花闲谈,着实令其它院落里的下人很是眼红。
“有的人是什么命,那就是天生的,羡慕都羡慕不来。”岳和给自家夫人端了一杯热水,看了一眼重新睡着的儿子,眼中尽是满足。
“我就常常在想,你说君侯这样的人,收复我们汉人的祖地,杀戮异族的战士,为什么回到我们大汉的国土上,还有人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诅咒来?”
岳和自个儿端了一杯热水,腾腾热气从水杯里边冒出来,把他的半边脸遮掩住。
姚氏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儿子,这才说道:“咱爹去年的时候,低价售卖麦子给早了旱灾乡民,为什么还被乡绅们当做发国难财的恶人?
要不是你去的快,咱爹都快被不知青红皂白的乡民给打死了。
你说说是为啥?
咱爹那比市场价都低了一半,就差没有说是白送给乡民们了,可照样被乡绅们说成是那般不堪,后来多亏了县官站出来澄清是非黑白,才勉强算是恢复了咱家的名誉。
可就算是到了现在,不一样有人说咱爹是发国难财的恶人?”
岳和琢磨了一下:“那是因为乡绅们才是想要发国难财的人,他们都囤积起来了一大批的麦子,就等高价出售,咱爹这样做了,他们所有的主意都打水漂去了。”
“这不就是了。”姚氏笑了笑,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儿又快要醒过来,便露出笑容:“君侯也一样,他做了一件大善事,我们看得明白的人自然看的明白,可眼下这些人看不明白,那也没关系,等到千百年以后,自然有人看得清楚。
就像是那司马懿,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那时候的人不知道,可到了我们这个时候的人,还不清楚他是忠臣奸臣吗?”
岳和咧嘴笑了:“夫人说的是这个理儿。”
……
“苏尚书。”李仁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非常厚的白色貂裘,腰间悬挂着一对弯月美玉,微微一抬衣袖,或者身子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这两枚弯月美玉就会碰撞在一起,发出非常悦耳的声音来。
苏颂看着自己眼前囫囵枣似得李仁,走进看了看,除了依稀能闻到李仁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道以外,便再也闻不到其它的味道。
“数日之前,我见君侯昏迷不醒,今日见君侯,虽然不说容光焕发,但却也恢复的七七八八,实在是幸事!”苏颂欣喜万分。
李仁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尚书且坐,倒是本侯的事情,令尚书大人费心了。”
“惭愧!”苏颂拱了拱手,这才坐了下来:“本来以为能找到一些线索的,但是却不曾想我一路追随过来,最大的事情就是合蔡镇民房起火而已,其余之外,不曾有半点那刺客的消息。”
李仁皱着眉头想了想:“苏尚书既然接受了这个案子,那想必也应该知道那个刺客先是杀了我府中的婢女,随后伪装成为了那婢女的模样,这才接近本侯,发出致命一击的。”
“这个……自然知道。”苏颂听着李仁这番话,表情自然不受控制的怪异起来:“案情我大致了解一些,女刺客应该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自己的人。
可但凡是在我大宋地界行走的,身上没有路引的,则一律视为流民流寇。
整个京东西路,几乎说所有的乡军都被发动了起来,可这刺客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笑。”
李仁摇摇头:“本侯并无问责之意,苏尚书无需自证清白。”
苏颂闻言,赶紧起身道:“下官不敢有此意。”
“苏尚书过了,想当初你我还能坐在一起争论学术,讨论算术,难不成现在就不同了?”
苏颂这才坐下,不过脸上依旧有些不自然。
“那时候,侯府身边所有的侍卫都在,依旧让女刺客跳水,从广济河里边逃走了,所以本侯倒是确认这刺客必定是高手,可能经过非常残酷的训练。”
苏颂这才认真道:“下官也如此认为,再者,下官还认为,这刺客恐怕和京东西路这边的某些官员有勾结,若非如此的话,为何会人间蒸发一样。”
李仁停了,眼神一凝:“倒是斗胆一问,苏尚书这次前来,除了调查本侯遇刺的事情之外,可还有别的任务在身?”
苏颂迟疑了一下,这才微微拱手道:“君侯兼任京东西路节度使,乃一路最高长官,下官不敢有所隐瞒之处。
此次前来,除了调查君侯遇刺的事情之外,还要肃清京东西路吏治腐败的问题。”
李仁轻哼一声:“这件事情,尚书大人只管大刀阔斧的动手,你不敢动手的人,交给本侯来动手。
说句狂言,就算是不请圣旨杀几个狗官,本侯在皇上、太皇太后哪里军功还能抵罪!”
苏颂面露笑意:“君侯言重了,下官看君侯言谈无碍,想必不日就能痊愈,那下官就先行上书朝廷报喜,君侯之意如何?”
“理当如此!”李仁正色道:“本侯大难不死,乃是官家、太皇太后恩泽庇佑,我也马上上书谢恩。”
苏颂站起身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君侯,你未曾显贵之际,我看过你的算术推论,便知你学究天人,也就知道君侯这样的人,将来必定要名扬天下。”
李仁咧嘴一笑:“尚书谬赞了。”
苏颂沉吟道:“故而,下官有一言,恐惹怒君侯,但看在往日神交,下官还是想说。”
李仁颔首道:“苏尚书直言,本侯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言语而迁怒他?更况且是苏公这等博学之人?”
苏颂只好回头,朝着外边看了看,确认外边的侍卫听不到两人说什么,这才低声道:
“君侯,民间总有淫侯之言污蔑你名声,下官当然知道君侯洁身自好,断然不是那等市井小人口中所言之人,不过鸟语尚且爱惜羽毛,何况君子乎?”
说完这话,苏颂拱着手,往后快速的退了几步,看着李仁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这才转身快速离去。
李仁看着苏颂那急速消失不见的背影,愣了愣,这才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窝草!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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