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看着双眼缓缓闭合的阿郎，她目送着所有人退出房间，然后一共三十部曲身披玄黑铁甲，依次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花以后，一个个手按刀柄，把屋子里所有的死角都站满了人，他们之间的空虚，只容得下拔刀挥舞的瞬间。
李清照透过微微虚掩着的窗户口，能看到外边的军汉们，已经在冰天雪地里头开始搭建木头台子。
这种木头台子是简易版的瞭望台，上头立着神箭手，能在百步之外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人性命。
甚至可以说，武府中所有人的生死，都在这瞭望台上的神箭手手中。
王舜臣看了一眼自己和正常人大腿一样粗的胳膊，尤其是他手中的弓，乃是花了大价钱特质的神弓，正常的弓一百步外杀人，他的可以轻松在两百步外杀人，甚至于接近三百步的位置，也照样可以开弓杀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已经成为了铜墙铁壁。
成为大宋朝廷统治下，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
李清照正看着瞭望台上的王舜臣给手中的飞羽神弓上油保养，然后靠着炉火，偶尔喝下一口烈酒暖身，背后忽然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她赶紧回头，却看到李仁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散发着摄人的光芒，吓得她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郎……你……”
李仁目光看向李清照的时候，那种极为可怕的锋芒终于消失不见，他摇摇头：“没多大问题，吩咐下去，田豹回来以后，让他第一时间来见我。”
“喏！”立在一边上的侍卫拱手退了出去，风雪在他开关房门的瞬间一闪而过。
“阿郎，那你？”李清照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李仁轻轻地拍了拍下边有地暖的床边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整个房屋充满了喜庆的装饰，今天是李清照被册封为巨鹿夫人的日子，同样也是她和李仁大喜的日子。
李清照坐在床榻边上以后了，李仁注意到了她略微有些散乱的头发，依稀能看到巨鹿夫人非常合身的朝服底下，似乎是还有大红色的嫁衣。
“小虫……”李仁轻轻唤道：“是不是觉得你眼下看到的侯府，和自己预想中的侯府不一样呢？”
李清照整个人的变得轻松起来，原来这侯爷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言语之间，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熟悉的亲切感再度回来，李清照扯了扯巨鹿夫人的盛装：“勒得要死，你是不知道，那个金冠有这么大！”
她拿手比划了一下，“压着人家的脖子都僵直了，我看过你文定侯的金冠，那个才叫做大，带着不压头么？”
李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看李清照，什么叫做人设崩塌，这就叫做人设崩塌啊！
本以为千古第一才女，是那种温婉秀气，贤惠无比的古典美人，谁曾想……
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不过，也才十多岁而已，能怎么要求她？
那种洗尽铅华的美，是时间积淀出来的。
只是……李仁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客观的说，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一个二笔。
“想脱就拖了。”李仁动了动手指，对着身边捉刀而立的侍卫们温和道：“天气很冷，让外边立在风雪中的兄弟们都散了，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刺客？”
一甲士躬身，身上的铁甲发出很刺耳的声音来：“主公，这是主母吩咐下来的，我们宁愿在风雪中冻死，也不想要主公遇刺。”
“宁愿冻死，也不远主公遇刺！”一群甲士纷纷单膝跪下，发出沉闷的低吼声，伴随着甲胄“咔咔”的声音回荡开来。
看着跪了一地的甲士，李仁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家大业大了，果真啊，身在高位之后，很多人都跟着自己吃饭，把一身荣辱，未来的前途全部都寄托到了自己身上。
面临很多事情和抉择的时候，确实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这一切往前走。
这只手，就是所谓的大势。
“知道了，起来吧！”李仁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吩咐下去，在院子里安置炉火，把温度提高就行，这样的天气，让你们站在风雪中，我心中过意不去。”
“喏！”
甲士回应的时候，声音都已经哽咽了。
李清照这个时候似乎明白，什么叫做上位者的怜悯了。
身在下位，上位者的一切都视作恩赐，这种心态伴随着文明的进程，或许会有所改善，但却并不会改变太多。
伴随着李仁一声令下，风雪洒落的院落中，每隔五步，就安置一个大火炉。
火炉上方有高悬起来的遮口，像是车盖一样，把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飞雪挡住。
飞雪在铁遮口上融化开来，又变成热气，蒸腾上天。
正在这个时候，田豹到了。
他看着坐在桌子边上，和二夫人饮茶的主公，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扬王宫自己养有医者，但是我们看到太医院的御医过去，然后又行色匆匆的离开，像是生怕有人看到他们一样。”
“太医院的御医！”李仁眼睛眯了一下，李清照赶紧给他添茶水，她显然误会了这个眼神……
田豹道；“起初的时候，我们也是想着请御医过来，毕竟主公的品级早就已经达到了，但夫人说这事情秘密进行，自然没有惊动宫中。”
朝廷是一个大食堂，拿到不同的身份等级，这就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的特权。
李仁想了想，说道：“所有人过来的由头都是设宴，宴会准备的怎么样？”
“已经快开始了，主公您……”田豹声音迟疑着：“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单独划分一个院落出来，等会在那边设宴，我去所有人面前走一圈。”李仁想了想，这样决定。
田豹拱手道：“喏！”
他这边刚走，小环就来了：“侯爷，岳夫人要生了！”
李仁站起身来，披上斗篷，看了一眼左右的捉刀侍卫：“散了！加紧在侯府中的巡视就行，领二十人过去，把姚氏的院落护围起来，稳婆这些都到了吗？”
“三个有经验的老稳婆，一直都在侍奉着，此外岳和官人去处理大汉商会的事情，武大官人他们四大掌柜都回来，就只有岳大官人在那边，夫人已经让人快马去请岳官人了。”
李仁搓了搓手，看着一脸紧张，像是自己生孩子一样的李清照：“走，过去看看！”
不用意外，更加不用怀疑，宋代最大的挂壁岳武穆就要在这大雪天气里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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