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睛的人,自然就能看到李仁在做什么。
只是上天在造人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人生出一张嘴巴?
除了能吃意外,那边是能说。
“我运送石料不假,但是我所想的,是在横山一代修筑万里长城,效仿古时候的秦始皇。
只要这万里长城修建起来,日后我宋人不入侵你西夏,你西夏不入侵我宋人,就算是你们有那个心思,到时候有了万里长城的阻隔,也休想越过边境。
如此一来,你我两国都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入侵,这样有什么不好?”
梁乙逋愣了一下,眼泪都挂在脸上来不及擦去,就赶紧问道:“大人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难不成还会有假的?”李仁反问,“我现在正在和司马公商量,该如何修建这横山长城呢!”
梁乙逋看见了司马光,这才跪坐在一边上,微微施礼。
司马光动作有些僵硬的还礼:“我家大人所言不错,我与我家大人正在商量如何修建长城的事情。
依照老夫之间,将我军各处要塞之前修建的长城连在一起,各地军事要塞连成一片,便可以形成一股不弱于秦长城的长城。”
李仁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满眼吃惊的梁乙逋:“国相大人现在相信我们再商量什么了吗?”
“哎呀!都是那李成嵬,这老匹夫和我说什么大人要效仿古时候的白起,做一个宋廷的白起,吓得我是一路抖腿过来的。”
李仁冷哼了一声:“李成嵬可真不是什么好鸟,国相大人听他的话做什么?不过……”
“现在不听了,不过什么?”梁乙逋问道。
李仁伸手指了指悬挂在大帐中的横山简图:“我正在和司马公商议修筑长城的事情,这再怎么说,也是我朝要塞,梁国相就在边上听着,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哎呀!哈哈哈……”梁乙逋站起身来,朝这两人深深拱手:“那两位且各自商议,本国相这边就暂且退下了。”
“这个自然!”李仁微微颔首,随即提高了声音:“来呀!送国相大人回王帐安歇、美酒佳肴不可懈怠!”
“李大人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梁乙逋乐呵着走了。
李仁还深处脖子,爬在软塌上朝着大帐外边喊了一句:“国相无需客气,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
“还礼仪之邦,都快变成虎狼之邦了。”司马光叹了一口气:“老夫竟然不自觉地跟着你一起骗人了,这事情若是换在以前,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换在以前,大人也不敢想我宋军有朝一日能围困如此多的西夏军。”
司马光倒是爽快承认:“他日我军鱼肉,人为刀俎;今日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大人用兵如神,不管老夫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那我就很奇怪了,司马公为何反对这件事情?”李仁摇着头。
“有伤天和。”司马光直言道:“大人你还年轻,为何要拼着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想当年长平之野,武安君白起屠杀赵国降卒四十万,又有好下场吗?”
“项羽屠杀秦军二十万,有好下场吗?”
“李广诱降诱八百羌人,许诺不杀,可最后他又杀了,结局如何?李大人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就不需要老夫再卖弄历史典故了吧。”
李仁毫不犹豫道:“白起屠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令天下强国赵国一蹶不振,至此奠定了秦始皇一统华夏的基础,哪一年,始皇帝嬴政两岁!
项羽屠杀老秦人二十万,彻底将秦帝国的有生力量绝灭,为大汉一统天下,鼎足关中打下了坚实基础。
至于李广此人难以封侯,完全是因为汉景帝和他的弟弟之间有矛盾;七国之乱的时候,李广接受了汉景帝的弟弟梁王的封赏,让汉景帝认为李广有异心。
他身为人主,怎么可能封一个有异心的统军大将为侯?”
李仁摇摇头:“正如同明公所言,我熟读史书,历史典故不胜枚举,人都说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依照我看此言差矣。
不管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只要各方面的压力到了,所有矛盾堆积在一起,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
并不会因为历史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就会有人不去做这件事情。有些事情,哪怕是背上千古骂名,也总需要有人去做的。”
司马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衰败神情,他没再说话,他当然明白,以李仁的学识,自己想要说服他,可能性就是零,而不是无限期接近零。
快要走到军帐口边上的时候,司马光忽然转过头来,他看到李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立在一边上看着自己。
“哈哈哈……”司马光忽然仰天大笑,他双目中戾气大作:“大人说的很对,有些事情,哪怕是背上千古骂名,也需要有人去做。”
“明公知我。”李仁道。
司马光道:“大军获胜,大人可有上书上朝廷了?”
“已经上书。”
司马光又问:“克曾说眼下之事?”
李仁迟疑了一下,摇头:“未曾。”
“如此最好。”司马光道:“我对朝廷中人知之甚多,大人若是上书朝廷了,那事情必定成不了。”
李仁没说话。
司马光接着道:“这雨来得突然,大人又长途奔袭,难免身心疲惫,心力焦脆,所以大人病倒了!”
“无礼!”屏风后,传来了李师师的低喝声。
李仁低喝:“不得无礼。”
司马光接着道:“这段时间,大人病倒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么自然,永乐城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就全部都和大人没有丝毫关系。”
李仁眼睛一眯:“我不是很懂司马公的意思。”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了泥土中的人了。”司马光摇头:“你还年轻,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司马光竟然想自己抗下坑杀二十万人的罪名。
李仁摇头,可看着司马光的那一副恳切的模样,却有难以狠下心,他点点头:“我知道司马公护卫我之心,然而正如司马公所言,我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呢,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扛不住,将来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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