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沈括什么时候也学会送礼了？”气派的府邸中，一上了些年纪的文士指着桌子上的毛笔和砚台，喜笑颜开的打趣这对面的美须公。
美须公沈括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宦海浮沉多年，现而今新帝登基，我这才能入京来，还不知命运如何，本以为苏颂兄能帮着在蔡相公面前说两句好话，谁曾想苏兄也打趣我。”
“果真啊，世态炎凉！世态炎凉！曾经的老哥哥也不帮忙了！”
苏颂赶紧长长的“哎”了一声：“沈老弟说这样的话，那可真是……”
沈括眼睛盯着苏颂，苏颂畅快一笑：“真是可怜了呢！”
“哈哈……”
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苏颂这才正色道：“眼下朝廷之中，权势最高的，自然是反水一击的蔡相公，他行事风格突然变化，便是太皇太后都有些捉摸不准。
本来司马光回京城来，是为了取代蔡确的，谁曾想蔡相公竟然会主动站出来，指摘新法的种种弊端。”
“确实令人意外。”沈括也觉得蔡确这变化，像是换了一个人。
苏颂压低了声音：“司天监的人特此查看天象，发现先帝归天之前，我大宋东京城上方，出现一颗极为明亮的紫微帝星，那夜里光华照人，简直像是太阳出现在了夜空一样。”
“竟然有这等事情？”沈括也有些吃紧，他皱了一下眉头：“为何东京城这边都没人说起这事情？”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一颗紫微帝星就黯淡了下去。”苏颂道：“传闻是现在的官家，应了那忽然出现在夜空中的紫微帝星……”
“此乃司天监的滑稽之言。”沈括摆了摆手：“天象变化，本身就是自然规律。”
苏颂微微含笑：“你沈存中果真没变！”他先前这番话，竟然是有意试探老友。
沈括正色道：“我并不需要改变，星辰变化，本身就是自然规律，我遭逢贬官的这些时日，已经将日食、月食的原理推算出来。
可惜这天下人呐，真知灼见放在眼前，却当做胡言狂言！”
“你这个样子，不适合做官。”苏颂轻飘飘的说道：“但你放心，你我两人一心追求真知，不管如何，我都会上书，为你请命！”
“成则成，不成也罢。”沈括叹了一口气：“来的时候，我在儒士林书斋买砚台毛笔，正好看到李仁前来传圣旨，他那个三个弟子，分别入朝为官，为官家亲信。”
“哦？开窍了？”苏颂打趣道：“此人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献上的石炭脱硫办法，我认真查验过，非常有效，我大宋虽然说地域广，可人也多，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死。
只要这石炭脱硫办法推广开来，大面积开采石炭，必定可活人无数。”
“此外，此人颇有文名，你可能未曾读过他写的诗词，我找来给你看看。”苏颂起身，在书房侧边的堆满了文集的台子上随手一拿，就找到了李仁的文集。
“只有寥寥几首，但每一首都堪可流传千古。”苏颂给了很高的赞誉。
沈括翻看一口气看完，下意识的念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好啊，果真好文辞，忽然不像是一个文官能写的出来的，反而像是一个纵横疆场，手染鲜血的将军写出的文辞一样。”
“还有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了不得！了不得！当真了不得，此人何等之才？尽可以写出这样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
“这还不算！”苏颂目中满是赞许之色，他转收取来一份文帖：“你且看这字，寻常人等，若是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力，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吗？”
“这——”沈括看了一眼，直接变色：“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等书法文字……”
“我早些年见过王羲之临摹贴，简直不出左右，放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看着变色的沈括，苏颂也是感叹无比：“是啊，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边刻出来的一样，这文字当初我看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所以才暗自收藏下来，那会家中，和我偶然间得到的一份王羲之书帖仿本比对。
这李大人写的字，远超那从唐朝时候留下来的仿本，真的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难道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字了吗？
他现而今，也只不过年十七，面对此人，我只能想得到妖孽二字来形容。
更况且，他现在已经是朝廷从四品的龙图阁侍制，深得太皇太后、官家宠幸。”
苏颂舒了一口气，伸手拍着胸脯：“更有传闻，说他是蔡相公门人，方才有此等殊荣。”
仿若他说李仁，都有种无形的压力涌来。
“呵！”沈括将他帖子合了起来：“迂腐之言语，蔡相公门人众多，有几个人能写出这样的文字，这样的诗词？此必定是污蔑之言！
对了，我方才说到我去儒士林书斋购买笔砚，在哪里见到了李大人出的几个题目，不凡你来试试？”
苏颂微微颔首：“且说。”
“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同时从高处落下，大的先落地，还是小的先落地？”
苏颂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指着沈括：“竖子，多年不见，你竟然也那我开玩笑？”
“嗯？”沈括摇头，一脸讳莫如深的笑容：“苏兄好生想想看看，可莫要答错了，堕你的智慧名声。”
听到沈括这样说，苏颂确实有些愣神，这问题就像是一加一等于几一样。
分明就等于二？
你要说不等二，你就是个神经病。
可问题太简单了，有时候反而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肯定是大的先落地。”苏颂一口断言。
沈括却憋着坏笑：“苏兄可确认？”
“这有什么不好确认的？”苏颂一口答到，心中却依旧带着些狐疑，但面上却做出老成持重的模样。
“哈哈哈……”沈括得意大笑，转身走出书房，从侧边的花坛里抓起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走回房门，在苏颂一脸故作自信的目光下，双手平举过肩头，同时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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