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上，眼前这两位当然是前辈。
李仁自称小弟，也不算自降身份，反而有套近乎的嫌疑。
秦观和黄庭坚两人只是笑，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这才回敬李仁。
“好说自然是好说。”秦观咧嘴一笑：“我拜读过大人的诗作，还有两首词儿，写的极为精妙，若是大人能一气呵成填词以后赠与我二人，这个月的文会，便落于江山烟雨，何如？”
李仁嘴角微微翘起：“兄长此言当真？”
黄庭坚抚摸着嘴唇上精美的胡须，含笑大：“自然，只要李大人能做出让我两人满意的词来，日后一年的文会，都可以在江山烟雨开，也不是问题。”
“这……”李仁有些动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
“容我思量片刻。”李仁沉吟道，端起酒盏来，浅浅的吸了一小口，暗自想了想，忍不住看向秦观。
秦观夹了一口炒菜，正满意的咀嚼着，嘴唇上精美的胡子也一动一动的：“别看我啊，我脸上可没有好词佳句。”
“那什么……”李仁迟疑了片刻时间，又看向秦观，轻声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秦观一脸不解，回头看着黄庭坚道：“黄大人，难不成我脸上真的有绝妙好句子？”
李仁顿时明白，这首历史上秦观所作的鹊桥仙，确实是在哲宗绍圣四年，大约距离现在，还有十年时间。
也就是说，十多年以后，秦观才写出这首传世之作来。
李仁只所以会这般模样，就是因为他拿捏不准秦观这首词，到底是什么时候创作的。
后世两种流行的说法，一种是创作于宋神宗元丰二年，一种就是创作于十多年后。
现在看秦观这副模样，也就能知道，这首词确实是创作于十多年后。
既然如此……李仁又忍不住看了看面前这两尊大神。
估摸着这天底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比直接站在原作者面前，剽……不对，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说剽呢？这分明就是借用一番。
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爽的了。
就如同之前站在苏轼这位巨佬面前盗窃他的诗作一样。
黄庭坚表情有点莫名其妙，似乎因为里李仁是对着秦观念出了两句那等肉麻无比的句子“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直到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在大内中上值的时候，便是秦观来找他，说是有一位年轻俊才，介绍给自己认识。
自己那时候真的很单纯啊，眼巴巴的就跑了过去，谁曾想介绍的是一个官职比自己高，皇帝青睐比自己多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年轻的有些过分……
联系此前种种，再加上那“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句子，黄庭坚瞬即对李仁和秦观二人有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有了！”
正在黄庭坚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的时候，李仁忽然轻喝一声，打断了黄庭坚古怪的想法，秦观幸灾乐祸的眼神也瞬即看了过来。
“必定是佳作，打动我二人才可。”
李仁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还未入朝为官之前，都是我家夫人一手操持家业，故而我与我家夫人总是聚少离多，我眼下还真是有一首因时而感，因时而做的好句子，两位兄长不妨为我斧正！”
说完，李仁转身走到窗口边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文房四宝边上，提笔起来，轻轻滚了滚浓墨，落笔写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黄庭坚坐着看，秦观就站在一边上看，李仁每落笔一个字，他就赶紧念出来，这让李仁觉得，这货似乎是有意打断自己的思路。
好在当初他背这首词的时候，没钱贿赂小组长，是货真价实背下来的，又怎么会是秦观这位原作者能轻易打断的？
毛笔再一次滚过浓墨，李仁笔下不停：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便是这最后一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足可以流传千古！”
李仁笔锋方才停下，黄庭坚就已经忍不住叫好！
尤其是李仁这一手行楷字，风骨与颜值并存，看一眼过去后，就当真恨不得目光将纸张都看穿了才好。
“好词！好字！”秦观也有些惊艳，他本是随口一说，虽然有些故意刁难李仁，但因为苏轼的关系，他觉得李仁只要能表现出来才情，便同意将文会地点落在江山烟雨。
李仁轻轻放下手中笔，端起竖排写了词的宣纸，轻轻吹了几口气，以加速莫急干涸的速度，一脸动容道的吟诵了一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想我娘子一介女流，为了诺大的家业而操持，我李仁爱在心口难开，惟愿此词当真如黄大人所言的那般，可流传千古，这样也不算辜负我娘子对我的一番深情了！”
“噔噔蹬——”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房门外竟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仁有些好奇，走过去看了一眼后，却不见任何人。
“难不成是有小人窥视？”秦观有些作色。
李仁转过头来，摇头道：“下边是我家人守着，断然不可能，能走到这后边的，都是信得过人。”
黄庭坚一边吃炒猪肝一边笑道：“你二人太过于紧张，就不能是猫吗？”
他笑着道：“猫追老鼠的时候，可是真的和人疾走没有什么区别的。”
李仁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了，毕竟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谁能在杨志这样的高手看守下，潜入到这里来偷听自己三人的谈话。
再者，三人所谈也并非是什么危言，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此等佳作，便值得我二人开声，移文会之地，落于江山烟雨。”秦观正色道：“黄大人何意？”
“理所当然！”
李仁眼睛一眯，笑意再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只是，谁都不曾想道，威严无比的主母，此刻正在房间里红着脸，小女儿受惊般揉捏着自己的衣角，满脸红晕直冒：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的……真的是为我而写的吗？可？他为何从未曾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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