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放满了马的速度,那儒生似乎也注意到了纵马南下的死人谷的三人,下意识的转过身来。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
李仁越发看清楚这儒生,面色黝黑,或许是晒了太多的太阳,不过四肢修长,尤其是一双手,手掌粗大。
至于身高,似乎也是儒生中比较另类的哪一种,高的有点过分……
李仁翻身下马以后,只有他胸口高……
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李逵面前一样。
“汝等何人也?”不等李仁说话,对面那威猛高大的读书人就已经开口问道,声音自带一股威势扑面而来,震得他两只耳朵都有些嗡嗡叫。
武熏儿正要说话,李仁转手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侍读郎官印拿出来,单手托举着:“汝为读书人,可识的朝廷命官?”
儒生惊讶不已,看了看李仁的年岁,双手接过黑铁官印看了看,又双手恭敬的还了回去:“却不知侍读郎大人在何处,学生自当前往拜访!”
李仁咧嘴一笑,收起官印:“本官便是李仁!”
儒生先是露出吃惊的神色来,然后才拱手躬身一百:“学生宗泽,拜见大人!不曾想在这莽荒之地,能得见我朝命官,实在是失敬了!”
李仁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双手扶起宗泽:“却不知你一读书人,为何会在这等危险之地?”
宗泽道:“学生游历天下,古人云读书万卷、行路万里;数年之前,我朝北伐西夏失利,几十万忠魂埋骨横山,学生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故而前来此处查看地形,只是触目所见……”
“所见如何?”李仁倒也不点破,反而还问到。
宗泽愧疚道:“老卒无人奉养,以至于抓取山兔硕鼠为食,军寨已成为旅社,供给来往商旅,大军道路上破败不堪,却无人修缮。”
说完,宗泽一脸期待的看着李仁。
李仁道:“你以为,这些事情,朝廷上的人不知道吗?”
宗泽脸上的期待变成了迷茫。
“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边关百姓之苦,和远在繁华盛世里的人比起来,就是云彩和泥巴的区别。”
宗泽摇头道:“天下读书人,何至于此?”
“所以本官来了。”李仁抬手一指身后的六匹马:“你且看好,公马母马都有,而且是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神驹,我朝马政困顿,有这六匹马作为引子,也算是可以稍微解燃眉之急。”
宗泽眼神狐疑了片刻,躬身一拜:“大人可以身涉险,得良驹以安天下,学生为天下人拜谢大人!”
李仁淡淡摆手:“身在其位而谋其政,这是本官应该做的,倒是你一个读书人,只身一人就刚走边关混乱之地,着实令本官钦佩!”
“大人言重,读书人自当以天下为己任!”
李仁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说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那本官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愿做?”
宗泽正色道:“但凡为天下计,死且不避!”
“不用为天下计。”李仁抬手一指:“此处尽头,为白于山,白于山又一山寨名为长安寨,长安寨上下老弱皆无疑为生计,只能沦为匪类。
然日前,我居数日时间,此处以服王化,为顺民,但生计却还是一个莫大问题,你若是能让他们找到一个安稳的生计办法,我可在官家面前保举你为官,如何?”
宗泽思索片刻,猛地抬头问道:“斗胆问大人,我该如何进入山寨?”
“你可以拿着我的信物,过去山寨中,找萧太星、耶律长安,他们必定会相信你。”李仁解下腰间佩剑,“你的安危断然无忧,我只是看天下读书千千万,唯独君北往,此番志向,已不知胜过再朝尸餐素位之人多少!”
宗泽拱手再拜:“大人放心,长安寨不治,宗泽决不北返!”
这一日,宗泽双手接过价值百金的长剑,转身就走。
李仁看清风拂过漓漓野草,忍不住道:“你可知我为何年幼,却能为侍读郎?”
宗泽止步,拱手道:“久游四方,不知庙堂高处风云动。”
果真文雅之人说话,明明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却能说的这般富丽堂皇。
李仁上前一步,踩踏着碧绿的小草儿:“我文名不差,已有太学生李常宁、必艰辛、马涓、赵明诚、何昌言五人一日之间反出太学,拜我为师;你南下之日,我可东京城外出十里,收你为弟子,如何?”
“李……李常宁?”宗泽这次是真的吃惊了,简直比知道李仁是侍读郎还吃惊。
李仁笑道:“你这样的人,合该做我大宋状元!”
宗泽提剑在手,拱手转身北上,终究有无南归日,一时不知。
李仁看着宗泽宽大的儒生袍在呼啸的风中飘飘摆动,笑声已经不受控制的传出来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绿江南,屏风前正在和吴用,还有柴鸿、王寅、张成安四位掌柜核算账本的武媚儿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传来的笑声。
“真不知大人梦中梦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柴鸿低声说道,眼里的笑容却很古怪。
武熏儿看了一眼四人,面色有些不快,提起手中的笔来,转身走到了屏风后边。
然后,就传出来了李仁从美梦中惊醒的声音“别别别……”
再然后,一脸轻松神态的武媚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李仁也糟头乱发,满脸墨汁的走了出来。
四大掌柜低头整理账本,神态祥和端庄,不曾看大东家半只眼。
武媚儿手里捉着那已经分叉了的毛笔,放在端砚砚台中,轻轻滚了滚,毛笔重新变得圆润,她继续开始低头看账本,然后又抬头说话,声音清冽如山间清泉。
“没有到手的钱,那是潜在的钱,已经到手了的钱,那就不能不弄清楚,你们四人都算是东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名掌柜中,谁见到你们四位不赞一声前辈?
所以,账目要清楚,一文钱的去向,也要说清楚,别总是简简单单的说一句磨损?
就拿着两日的柴火钱来说,单单是绿江南一座酒楼里边,七号的柴火钱一共五百文,两千斤柴火,但是我看来另外一边账房记下来的,却是四百九十八文。”
两处和以不同?
四大掌柜的耳朵都已经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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