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月光下,孤坟前僧人在虔诚叩拜,他站起身来,转身快走几步,却又止住脚步,自语道:
“为何我方才动了怜悯心,此刻却又动了杀心?”他看了一眼莽莽无边际的死人谷,晴冷月辉下的无尽山河,忽然迟疑了起来,眼中全然是迷茫。
“师父……”大峰转身对这孤坟跪坐了下来,诵静心咒。
片刻后,大峰睁开眼,眼眸中古井无波:“弟子梦见师父轻轻推我,说有贵人到,让弟子出门迎接,或许是弟子多日枯坐,心中对恩师思念所致,梦境全为虚幻;让弟子看来人面相,将来必定为谋逆之人,掌天下权柄,握日月轮转,或可为世间最尊贵至极那般人。
亦可为遗臭万年的杀人魔头,黄巢杀人八百万,鬼神闻之色变,此人命格奇怪,弟子难以抉择。”
清冷的月光下,僧人古井般的目光看着那低矮的坟头,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坟中人已作枯骨,空留思念于后人,又如何能张口答疑?
“何不交与天意?”大峰和尚衣袖中整好还有最后一枚铜钱。
正面写“元丰通宝”,反面有月纹。
“若是得了“元丰通宝”的正面,那就替他胸前纹紫星,若是得了越纹,那就杀掉,为天下除贼!”
“铛——”
高高抛弃的铜钱在空中快速旋转,和空气摩擦着,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最后,铜钱“铛”的一声坠落下来,落在了大峰和尚面前,铜钱顺着平滑的石壁轻轻滚动,“叮”的一声,卡在了一条细小的石缝中。
这铜钱落地,竟然是立着的。
大峰和尚盯着地面上立在石缝中的铜钱,忽然露出笑意,朝着那低矮的坟墓深深一拜:“师父,弟子明白该怎么做了。”
夜更深更沉。
一阵风悄然吹来,夹在石缝中的铜钱却纹丝不动。
大峰和尚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李仁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峰和尚人已经没有在屋檐底下,他叫醒了武熏儿以后了,就看到大峰和尚手里端着木板,木板上又一个破钵盂,此外还有一根非常细的绣花针,一块白色的亚麻布。
大峰和尚微微一笑,示意李仁解开衣袋,安坐在屋檐底下。
李仁微微点头,解开衣服露出白滑的胸膛来,这看起来少了几分男子英武气,反而多了一些柔弱之感。
大峰和尚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开始给李仁纹身。
武熏儿起初还挺好奇,可是看了几眼后,出声问了一下,原来是要给李仁胸口纹一片紫色,顿时没了精神。
嘴里嘀咕着“还以为要雕龙画凤、纹一个睁眼的关公来着,这不是闲着没事做?也不知道这和尚收费贵不贵,搞不好就是荒郊野外的,说只有他这一家手艺店,狠狠地宰这傻子一笔钱呢!”
这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仁和大峰和尚都听清楚。
李仁不然常理出牌,扯着嗓子嚷道:“一针一两银子,你要不要来数数看多少钱?”
房门外,却没了动静。
疼痛的感觉自然是没法避免的,而且这种针头挑了燃料,融进皮肤的感觉,本身就难受。
好在现在是盖聂体验卡期间,对于疼痛的忍受,也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高度。
李仁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撑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于是,他胸口上便出现了一片紫色的纹身,低头乍一看,觉得很难看,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非常梦幻,给李仁一种低头看星空的视觉享受。
“记不得是多少针了,但凡大师想要修建庙宇,铺桥修路什么的,只管来东京城大汉商会找我。”李仁从身上摸了摸,一摞银票便放在了一边上。
“山神庙苦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师切推辞。”
大峰和尚净手一笑:“还有吗?再给点!”
李仁:“……”
大峰和尚却无视了李仁脸上的错愕,微微一笑,收起银票,端着端来的木板,转身就要走出去。
李仁忙道:“还有!”
他身上当然带着不少的钱,有银子,交子,还有铜钱,这些加起来不低于一万两,全部都给了大峰和尚。
大峰和尚威笑着接了过去,也不道谢。
倒是武熏儿有些看不过去:“你这和尚!怎么也不说一声谢谢。”
大峰和尚道:“我是在为他做事情,他应该谢我,再者,这本身就是他的,放在哪里都一样。”
前一句话,武熏儿听懂,后一句话,就云里雾里绕了。
“看吧!看吧!”武熏儿没好气道:“我就说,这不便宜吧,几千也有呢吧?”
“一万多……”李仁却在回味那句放在哪里都一样。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
“对了!”武熏儿咋呼一声,打断了李仁的沉思:“我去找过了,我们昨天晚上吃的两个霉馒头,是这和尚最后的口粮了,我昨天晚上还有些难以下咽,想想这和尚……”
武熏儿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了大峰和尚贪财的模样,更加不解起来:“要说他贪财,那昨天晚上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仅剩的口粮给我们吃了,可今天为什么又贪了你那么多的钱?”
“这是我给他的。”李仁纠正道,轻轻揉了一下有些浮肿的胸口,想着要是系统没有进入休眠期的话,估计也能开一次红包了吧。
武熏儿看李仁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更加气恼,狠狠得说道:“我们布褡裢(类似于后世的旅行包)里还有一些干粮,你吃不吃?”
“不吃。”李仁看着大峰和尚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杂草覆盖的荒原上,无视即将暴走而起的武熏儿,继续说道:“你好不好奇,这和尚去那边做什么?难不成是他有什么藏宝洞?”
眼神逐渐冰冷下来的武熏儿在听到“藏宝洞”三个字以后,瞬间化为无尽好奇:“走!我们骑着马追上去看看!”
李仁看了一眼卸下马鞍,在山神庙长满了杂草啃草的五匹马,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跟上去看看,这和尚没有刻意回避我们,那就说明他并不怕我们跟上去看。”
武熏儿眉头一皱:“难不成是诱敌深入?他看我们身上钱财颇多,这五匹马又是好马,遂而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李仁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武熏儿:“少看点武侠话本,会害死你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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