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风凉。
趁着夜澈喝完药睡下之际，杨曦简单收拾了些行李，悄悄出了门。
夜色正浓，敏捷而纤细的身影穿梭在多日来努力熟悉的小路，数个辗转后终于把那座雄伟的建筑抛在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看到影门的全貌，它安安静静沉睡在山腰中，宁谧，庄严，略带一丝诡异。
夜澈......对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或许也曾为他的执着和狂热有过几许感动，可他毕竟不是自己心里那个人。记忆虽已不在，可她知道自己的心底一定藏着那么一个人，或是，两人......
甩了甩头，努力甩掉那几个偶尔在脑海中闪过的模糊的身影，杨曦敛了敛神，匆匆没入黑夜中。夜澈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该还的情也还清了！这数日来她一直偷偷熟记影门的地形，今夜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逃出来，机会一旦错过，再不会回来了。
只是，总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诡异得很......
回头望望，不见有任何异常，她吁了一口气，回身继续赶路。可就在回身迈步之际，一抹高大的身影不知不觉挡在身前，如同鬼魅，骇人得很！
杨曦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好几步，待看清来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盯着他一张毫无情绪的脸，坚定道：“我不会跟你回去！”
夜澈没有继续靠近她，也没有说任何话语，他只是默默看着那张美得教他丝丝心碎的容颜，薄唇轻抿。
“对不起......”她低垂眼帘，举步离开。
他眼底的痛那样深沉，令她不忍再看。
“你想去哪？”他不阻止也不离开，就这么尾随在她身后，没有近到引起她的烦厌，也没有远到把握不住。
杨曦脚步微顿，“......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甚至，不知道她想要找什么。
“一个月。”夜澈的身影转眼来到跟前，斑驳月色打在他一张线条分明的脸上，愈显孤寂。“留在我身边，一月为期。一个月以后，你如果还想离开，我会把你的过去事无巨细清清楚楚告诉你，而我保证，这段时间内我绝不会做任何一件勉强你的事。”
沉默。沉默中略带迟疑。她抬眼，想看清他一双清寒的眼眸，一不小心却被他眼底深深隐藏的不安和紧张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强大的表面包含着一颗脆弱的心，眼前的男人令她心头一阵柔软。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夜澈安安静静看着她，藏于袖中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再握紧，掌心满满的都是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很久之后，杨曦才缓缓开口：“你真的......不会再强迫我？”
那夜的恐惧仍在心间萦绕，挥散不去。如不是最后关头的那一击，他已经成了自己的男人，可那一击也给他造成了沉重的创伤，即便没有致命，想要完全恢复仍是得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熟练到可以完全听凭感觉去行动的医术不知源自何方，也不知何时学会，运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丝毫没有阻滞。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若是不能恢复记忆，或许一辈子也解不开。
除非，他愿意把一切都告诉她。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想了想，再想了想，才缓慢地开口：“我不会。”
“那么，”如星美目审视着他，“一个月以后，保证我能听到真话么？”
“决不食言！”这次他回答了非常快，完全没有经过思索。“我保证！”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对他不算了解，但是这份信任难得坚定。她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夜澈一颗吊在半空的心重重落下，他卸了一口气，向她走近：“那么，跟我回去吧，夜深露重，你身子向来不好，受不得。”
这话不知在哪听过，她想不起来，但却感到丝丝暖意。“我的身子从前就不好么？还是因为这次受伤？”
“从前就不好。”他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轻轻披上。
“你的伤......”
“已经好了。”
两人并肩，踩着月光往回路漫步，都没有再说什么，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很想多问一些过去的事，想借此逐渐捡回丢失的记忆，可他说了，一月为期，一个月后才会告诉她过往种种，而这个月之内，她只要待在他身边，不再时刻寻思着离开。
一个约定，一场赌博，她以一个月的自由换取所有的过去，他则是用一个月的时间赌他一生的幸福。她盼着时间能走得快些，他却祈求着这一个月永远不要成为过去。
两颗截然不同的心，一高一低两抹身影，脚步却都沉重。
影门里，他们仍走着她方才出逃的那条小径，却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的暗卫向两人行礼，杨曦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下已了然。
原来能顺利出走，是他在暗中操作。
“让我出门后不知道何去何从，这就是你的目的？”杨曦抬头看身侧的男人，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让她自己感到迷茫，然后再游说她接受他的约定，如此，事半功倍。
不能不说，这法子十分凑效。
夜澈微点头，不否认。
看样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要放她离开。杨曦努了努唇，一丝不甘：“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她不答应，他是不是会拿绳子绑着她，把她弄回来？
“你已经答应了。”那便没有所谓的如果。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个小人？”小拳头微微握紧，想象着狠狠给他一记右钩拳。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君子。”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她，表情认真：“放心，我虽不是君子，但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反悔。”
心思被看穿，她红了红脸，举步向前走去。这次，希望他真的可以做一回君子。
夜澈看着她完美的背影，心底有一丝丝悲凉。
一个月后，会不会，从此陌路，再无相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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