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小婢子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转角处,宋嘉宜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早就将宫里的路子摸了个明白,脚步一转,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此时,宫墙下闪过一抹青影。
皎皎月光散照而下,他站在阴影处,黑曜般的眸光深沉,如不见底的深潭。
“主子,未央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
他身后的黑影似是踌躇的片刻后,又低声道。
“今日太子妃也带着皇太孙进了宫,主子可要……”
“不必。”
男人的眼眸微垂,带着几分寡淡凉薄之意。
“同我扯上关系,于她们无益。”
“是。”
秋风瑟瑟,卷起散落的夜,平静又荒凉。
而海晏河清之外,不胜酒力的美妇人正被搀扶着走下那汉白玉台阶,突然,前头的婢子惊讶的叫了一声。
吓得她酒都醒了几分,不禁皱着眉头,问道。
“可是出了何事?”
“娘娘,前头,似乎有人?”
“去问问,是何人在前面。”
“是。”
女人微眯着眼,只看到那台阶下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惶惶不安的站在下头。
夜色深重,她也没看清小女孩的脸,便听见婢子前来汇报道。
“娘娘,是嘉平县主。”
“嘉平县主?”
女人诧异的看着那纤瘦的身影,思索了片刻后,才慢步走上前。
刚走近,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那女孩竟扑通的跪在了地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娘娘吉祥……”
看着她这般狼狈的样子,女人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这小丫头,可知道我是谁?不怕喊错了吗?”
女孩微抬起脸,五官出挑,苍白的脸上带着两道泪痕,让人不忍垂怜。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眼泪便又要落了下来。
看着她的容貌,女人晃了晃神,不禁抓紧了她的手,有些迫切的问道。
“你,你可是嘉宜?”
宋嘉宜默默垂泪,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看着女人。
“娘娘,可还记得我。”
“大胆,这位可是贤妃娘娘。”
一旁的婢女厉声呵斥道。
宋嘉宜一脸慌乱的便又要跪了下去,却被女人稳稳的扶住。
贤妃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怜爱,还有说不出的复杂。
她紧紧的抓住了宋嘉宜的手,喃喃道。
“原来是你,我竟不知……你何时回了京,又何时被封了县主。”
宋嘉宜心下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德妃与她生母生前便是闺中密友,也算是宫中唯一真心待她之人。
只可惜……
永安四十年,贤妃病重,思虑过重,药石无医。
距离如今,也不过三年的时间了。
瞧着宋嘉宜不说话,贤妃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
“我,我自然记得你,我与你母亲乃闺中密友,只是我入宫早,你母亲又生你生的晚了几年……嘉宜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瞧着贤妃发红的眼眶,宋嘉宜心中有些酸涩。
“母亲在我小时候常提起德妃娘娘,只是今日一见,当真是亲切极了。”
贤妃不禁潸然泪下,她低头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水,再见故人之女,她心绪万千,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看着她脏污了的衣裙,顿时担忧的皱起了眉。
“你怎么这幅模样,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宋嘉宜咬唇摇了摇头,有些惊惧的低下了头,低声解释道。
“刚刚,有婢子打翻了汤羹,弄脏了我的裙子,拂冬姑姑说让人领我去换衣裳,不料那人领着我走了许久,我实在是害怕……”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下去,贤妃也明白了。
她眸光冷凝,脸上有几分不忿,心疼的看着宋嘉宜吓得发白的小脸,抬手抚上她的脸侧。
“她平日里最是狠辣,这番又不知是要搞什么鬼了,这个老女人……”
“娘娘。”
她贴身婢子面色尴尬清咳了两声,低声提醒道。
“慎言。”
贤妃深深地舒了口气,身上的衣着虽老气横秋,脸上神情却截然不同。
宋嘉宜眼眶一酸,不忍的撇过头。
贤妃乃大族赵氏之嫡女,年仅十二岁便进宫,未满十四岁便诞下八皇子,
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五,比沈贵妃,还小上四岁,看起来,却比沈贵妃衰老许多。
贤妃失宠多年,在宫中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快,跟姨母走。
连巧,拿我的牌子,去,去制衣局要套嘉宜能穿的衣裳,送到前头的暖阁中去,我
们在那儿等你。”
连巧接过贤妃递过来的牌子,应了声是之后便碎步离开。
贤妃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便拉着宋嘉宜的手往暖阁的方向走去。
“面圣之时,最忌仪容不整,以后你凡是入宫,皆要小心谨慎,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娘。”
宋嘉宜乖乖应下,贤妃拉着她走到暖阁之中,在灯火通明间,望着宋嘉宜那张脸蛋,更是喜爱不已,忍不住絮絮道。
“好,当真是好,我与你母亲自小便相识,她喜爱诗书,才貌双全,当初在京中,可是有许多世家公子踏破了门槛上门求娶,你外公都不愿轻易应下。
最后谁也没想到,你母亲竟瞧上了你父亲那个木桩子……不过……”
贤妃看着宋嘉宜的眉眼,抬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喃喃道。
“你父亲倒也没辜负你母亲,只是……命运弄人……苦了你了……”
“嘉宜不苦。”
宋嘉宜垂下头,声音却是笃定至极。
“父亲一生,为国为民,他征战沙场多年,男儿坠地志四方,裹尸马革固其常,父亲心怀大义,嘉宜明白,也一直为此骄傲。”
“好孩子。”贤妃感动的攥紧了她的手,惋惜道。
“若你母亲能看到你这般懂事,想必会十分高兴。”
宋嘉宜垂眸一笑,心中却酸涩难耐。
母亲与父亲感情甚笃,便是她,都无法自私的让母亲,为了自己继续活下去。
便是到如今,她都忘不了,母亲在
父亲死后,日日忧思,不过半月,便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想必,在父亲离世后的每一刻,母亲都痛苦不堪。
往事蹉跎,最终难受的,都是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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