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鄂然，身形一怔，转头看向陈坚。
陈坚站在院门旁，目光坦然直直看向长星。
二人沉默片刻，长星突然微微一笑，提步向小院走去：“正好，我也渴了。”
陈坚苍白的面上也现出一抹笑意，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向院内走去。
小院内只有三间瓦房，院内一角有一片药圃，里面种了几垄灵草，都是些周期短，不用特别打理的灵草。院子另一角则是一株海棠，此时不是花期，树冠上密密匝匝缀满了叶子，入目一片浓绿，树下是一张石桌，并几只石凳。
陈坚指着院中石凳说道：“孟师妹请随意坐，我很快就来。”说着，快步进入房中。
长星伸手抚摸着海棠树干，思绪漂荡，依稀又回到了紫霞门秀春峰那座小院，海棠绯色，有暗香浮动……
“让孟师妹久等了！”
陈坚的声音响起，长星手下顿了顿，转过身来，只见陈坚已经重新换过衣衫，仪容也打理过，应该也服用过疗伤丹药，面色看着恢复了一丝血色。
二人在石桌前坐了，陈坚从储物袋取出小泥炉，水罐，放置在石桌上准备煮茶。
“我自幼受训炼，对迷药、幻境的抵抗能力要比一般修士强，所以，我在船上的时候，曾经短暂地醒过一段时间，恰好看到孟师妹出手对付大蓝鲨。”陈坚将灵泉水到进水罐，表情一丝不苟，并没有抬头看长星：“孟师妹出手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长星一笑，不置可否。
“那手法和你当年使用冰月轮一模一样。”陈坚盖上壶盖，抬头看向长星： “只那一下，我就确定你是孟师妹了。”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露馅的？长星心中疑惑顿消，随即明白，这是陈坚在向自己解释他是如何发觉自己的，于是微微一笑：“陈师兄还是这般心细如发。”
陈坚也是一笑，目光从长星身上滑向她身后的海棠树：“这已经是本能了吧。”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长星猜测和他以前暗桩的身份有关系，也不发问，只静听他说下去。
没想到陈坚却突然看向她，问道：“孟师妹是如何察觉我身份的？我是说当年，你是如何知道我是蒋家的暗探的？”
长星没有隐瞒：“有一次下山，在紫霞城，我看到你和一个女修说话，而那个女修……我早在蒋家的灵舟行见过她。”
“原来竟是如此？”陈坚有些诧异地看向长星，沉默片刻才道：“那是我妹妹。”
“妹妹？你是说阿碧？”
“嗯。”陈坚点点头：“我和妹妹自幼便没了父母，流落街头，行乞为生，受尽欺凌，根本无法自保，挨饿挨打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我们三天没有讨到吃的，妹妹饿的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死掉。终于有个好心人，丢给我们一个馒头，我高兴极了，急忙拿起馒头，想要喂给妹妹，可是馒头却被周围其他乞丐抢走了，我发了疯似的想要抢回馒头，可终究是人小力微，不仅没有抢回馒头，还被打的半死。”
“我们兄妹抱头依偎在一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最绝望的时候，七公子出现了，他说我们有灵根，只要跟着他，替他做事，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不会受人欺负……”
“我们进了蒋家，为了报答七公子的活命之恩，我和妹妹刻苦修炼……后来我被派往紫霞门学艺，妹妹则被安排在灵舟行里做事。”
陈坚的目光一直看向那株海棠树，语调也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一直潜伏在紫霞门，善待同门，交友广阔，如同一个真正的名门普通弟子一般……直到有一日，我接到了一条命令。”
陈坚终于动了动，目光从海棠树转向长星：“那个命令就是暗中盯住你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动及时汇报。”
石桌上，壶嘴已冒出了蒸汽，陈坚打开水壶盖子，从储物袋取出另个杯子，一包灵茶，开始冲茶。
“我本来就和裴瑛、郑有财几人关系不错，接近你顺理成章，可我观察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陈坚递给长星一杯茶，自己也端起一杯。
“后来，公子……责罚了我。”陈坚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想必，孟师妹已经是知道了。”
长星点点头。
“然后我被派往其他地方，世上至此再没有陈坚这个人。”陈坚头微微低垂，升腾的水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后来，在执行一项任务时，身受重伤坠落悬崖，没想到，我却因此得了机缘，不仅抹去了身体内的控制禁制，还机缘巧合下来到了东炎洲。”
“之后，我就变换姓名在东海安居。” 陈坚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缓缓放下，看向陈坚：“孟师妹如今能成为简阳真君的关门弟子，可见福缘深厚。”
他竟连这些都知道？长星端起茶盏掩住眼中诧色，随即又明白过来：那百人榜的画册在东海广为流传，他看到我的画像，不难猜出。
长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入喉，竟是上好的灵茶，一丝灵力随茶水缓缓流向丹田：“我也早已离开紫霞门了，一年前无意间来到东炎洲，承蒙师尊不弃，收为座下弟子，实在是生平最大幸事。”
陈坚点点头，他自然知道，长星说的云淡风轻，可其中的艰辛，绝不会如字面这般简单。
二人坐在树下，品着香茗，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一时间都有些怔忡，直到一阵风吹过，才突然惊觉，时间已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长星挂记珊珊，起身告辞，陈坚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长星：“这里是三颗碧升丹，是东海特有的丹药，有疗伤解毒的功效。”
这价值倒是和自己给他疗伤的丹药差不多，长星见状，也没有推辞，他不愿意欠人情，自己又何必徒增他的负担。
长星告辞过，向院门走去，陈坚却又突然出声道：“孟师妹，请留步！”
长星回身，陈坚略一犹豫，又道：“孟师妹再稍坐片刻。”说着匆匆向房内走去，长星不解，却还是回到石桌前坐下。
不一时，只见陈坚抱着一个通体黑红的匣子走了出来。
长星看到那个匣子的时候，心脏就不受控制猛跳起来。
陈坚将手中盒子递给长星：“那次任务，就是为了寻这件东西，当时，我们近百人组成阵法才能靠近此物，最终虽取得了此物，但是却全军覆灭，若不是我坠落悬崖得到机缘，只怕我也早是枯骨一具了，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就送给孟师妹吧。”
长星双手接过，没有打开，直接装进乾坤戒。又顺手从乾坤戒取出一柄小盾，一瓶疗伤丹药，并一块极品灵石，一字排开放在石桌上。
这柄小盾，祭炼之后，可随主人心意，可大可小，使用起来十分方便，是门内一位元婴真君给的见面礼，品阶虽未达到灵器标准，但筑基修士使用，已是绰绰有余，至于疗伤丹药，陈坚如今正好用得上。
陈坚微愕：“我不是……”
“我知道。”长星已打断他道：“不瞒陈师兄，这东西对我十分重要，这些法宝丹药只不过是我给你的谢礼。”
陈坚有些无奈，不过却没有再推辞，一挥手，将桌上东西收进储物袋，才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长星一笑，告辞道：“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这次，陈坚没有再阻止，只目送长星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坚和长星都没有要彼此的通讯符，今日这一幕如同无意在湖心掠翅的飞鸟，激起层层涟漪，却又不做停留，待涟漪消失，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什么都没来过。
陈坚转身进屋，仔仔细细收拾好东西，抹去一切痕迹，趁着夜色消失在巷尾。
长星匆匆回到码头的时候，天色已全黑了，码头边停靠了上千艘船只，船上各色灯光将港湾点缀的异常美丽。
珊珊等的望眼欲穿，只能看着窗外的夜景安慰自己，见到长星回来十分高兴，可随即又沉下脸，瞪大眼：“哼！还知道回来？”
珊珊在族中时地位很高，养成了任性刁蛮的公主脾气，如今做了灵兽，虽有所收敛，可到底是小孩心性，一不满意，便很容易爆发。
“好啦！我是有正事！”长星笑道，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东西，吃的、玩的、穿的、戴的应有尽有，在珊珊面前的地板上堆成一座小山。
“呶！我办正事也想着你呢！”长星顺手从‘小山’里捡出一包糕点，取出一块，喂到珊珊嘴边：“快吃吧！甜的！”
珊珊舔舔嘴唇，一口咬住糕点，含糊道：“这次就原谅你了！”话音未落，已埋头在‘小山’里翻找起来，不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长星回到房间，设好禁制，防止珊珊突然闯进来，这才从乾坤戒中取出那只匣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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