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大雨一淋,浇醒了我,险些被你们两个瞒了过去。这便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们的所作所为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呀!”唐城微笑着,将搭在肩膀上衣物取下撑开,随意的用三根棍子撑起来支好,靠近一处火堆,烤了起来。那种懒散随意的态度,仿佛这一处荒山庙宇便是他的家!
“放屁!你用这种卑鄙手段暗算长辈,可还有一点良知吗?”圆觉神情激动,破口大骂,而圆通也在规劝道:“师侄儿,我们师兄弟可对你们这些蒙童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仅从来没有打骂,更是教授你们修行,甚至不收一两银子。过了横断山脉,虽然是送你们到魔门,可也是给你们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或许将来你登顶为一代魔主,执掌魔门六宗之一,其中还有我们兄弟的一份功劳!”
唐城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们才对!”
圆通正色道:“谢倒是不必!麻烦您帮我们解了这毒便是!”
唐城忽然止住笑容,看了两人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叫圆觉两人寒意顿生。唐城道:“你们原也没有什么错,我们都是为了自己而已。”
圆通手心汗水狂沁而出,急切的道:“不错!我们愿意发誓,若是这一次能够活命,便尊您为主,生生世世做您的奴仆!”圆觉也觉出不对,不敢打断圆通的话。
唐城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说道:“你们要成仙成佛,这没有什么,我也是如此!我为了活命,不得不给你们下了混毒。那烤肉用的茱萸没有毒,泡酒用的血兰也没有毒,桑树皮制的辛香燃烧时也没有毒。以你们的老到程度,这点应该发现得了。这就是为什么圆通师叔看到我将辛香丢进了火堆也不加阻止的原因。可是这一次不同,它粘上了我的血。”
唐城伸出手臂,让他们看清上面的伤疤。
见唐城自揭秘密,圆通面容扭曲,从地上挣扎起来,以头触地,哀声道:“我们兄弟愿奉您为主!奉您为主啊!”圆觉涨红了脸,眼睛就要瞪出来,却又不敢出声。
唐城不为所动,继续道:“可是当沾满了我我鲜血的辛香燃烧时,酒肉中的两种成分就会变成最凶猛的毒药。这种毒药甚至没有名字,因为,尝试过它的人都死掉了。那辛香我是当着你们的面仍进篝火中的,如今,你们,死,也该瞑目了吧。”
见唐城的目光看来,圆通更加用力的磕头,然而毒药让他全身无力,这种力道甚至弄不破头皮。圆觉嘿了一声,怒道:“我们发誓不敢报复,我们愿意为奴为仆,难道你都听不到吗?”
唐城淡淡的道:“这毒没有解药,只会越来越痛,还是让我帮你们解脱吧!”
闻言,圆通不再叩头求饶,而是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唐城,道:“终有一日,你也会和我们两兄弟一样,我在黄泉等着你!”
唐城捡起地上的砍刀,淡淡的道:“悉听尊便!”
圆觉盯着刀锋,道:“让我们兄弟自生自灭也不行吗?”
沉重的砍刀缓缓的举起。“两条路,你们死,或者我死?”唐城顿了一下,又道:“答案!”
“是你们死!”
刀光一闪,便切断了圆觉的半边脖子。鲜血如泉涌,喷薄而出,混合着殿中积年的灰尘,肆意流淌。
圆通虽是极有名的江洋大盗,手中的人命不知凡几,血腥味司空见惯,可是那都是对手的血,弱者的血。
而如今,却不同!圆通坐在地上,挣扎着后退,面容扭曲异常,唐城面容冷肃,更不废话,上前两步,挺刀直刺。刀锋顷刻间破胸而入!
唐城第一次杀人,看着死亡的两人卷曲的身体,一股血腥味直冲脑海,胸口似翻江倒海一般难过!
唐城直欲呕吐,却被他硬将这一股难过压了下去,他跌跏而坐观,想不净观。古庙外风雨大作,雷音滚滚;古庙中,赤条条的尸体,血液横流。
少年却在修行!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难过,谁也不知到底是何故。总之,唐城这一次休息不净观异常顺利,很快便入门。由诸般污秽,到宇宙星辰,淡淡的七色光点在身体的周围浮现,如梦如幻,这一刻,此身不在地狱,而是极乐天堂。
唐城一喜,便从入定中醒来。长身而起,欢喜的手舞足蹈,多日来不得其门而入的不净观,一朝得破,从此便不在是红尘中人。
随即,他便想起了圆通和圆觉,他们也是修成了不净观,然而,却没有存想真符的法诀,几番谋算,最后竟然死在稚子之手,长生梦空。
想了一下,唐城上前检视两人的遗物。大雨将二人淋的通透,所有的衣物都已经除下,倒是省了唐城一番手脚。
在火堆旁边,两人的衣物整齐的折叠放好。略一翻看,便翻出了一些金银和两个油布包裹。那包裹一个很普通,不过是火折子、火石等物,而另一个油布包裹却饱含惊喜,里面是四本书和两张符。
其中三本书观其名字明显是武林秘籍,分别是小天星指、无情修罗刀、云龙九现。唐城略加翻看便即收好。另外一本,却叫他很是在意,那本书的材质很是古怪,入手柔软光滑,似帛非帛,似锦非锦,封面上是三个漂亮的篆字——千符集。唐城仔细翻看,里面记载着千奇百怪的符咒,洋洋洒洒数万言。
这书名叫千符集,虽然没有一千种符咒那样夸张,但洋洋洒洒,数百种符咒却是有的。按照其中的几种描述,甚至可以通过画符延请佛尊降临,降妖除魔。
然而,叫人痛恨万分的是,这千符集对符咒解说的非常明了,却没有基础的画符方法。这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得到武林中的至高宝典,叫人心中痒痒,却不得其门而入。这就是为什么圆觉对《百叶符经》那样执着。
圆觉和圆通两人原本是两个江洋大盗,逍遥快活的很。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圆觉在一个死掉的老和尚身上得到了这本千符集和两张符咒。拿起千符集略一对照,竟然是一张隐身符,一张神行符。两人的心顿时火热起来,与修仙成道相比,江洋大盗是如此的不堪。若非如此,圆觉凭借隐身符盗取钱财易如反掌,何愁不能奢靡一生。
两人到处拜求名师。可是在中土,仙道佛门尽在尘世之外,普通人根本无缘得见。两人蹉跎数年却一无所获。
倒是曾偶遇一个游方和尚,见他二人求道心诚,传授了两人数息观和不净观,这还是因为这两种法门早已流传天下,不至于被师门中人诟病,至于进一步的法诀,两人是想也别想。
两人终于走投无路,从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得知了售卖孩童的方法,便下定决心干上一票,也就是唐城这一票。
唐城虽然对这些一无所知,却也能猜出三分真相。
两人数年努力最终成了泡影,这不过是倒在长生路上的微不足道的一个例子,遍观世界,似两人之悲摧者,如恒河之沙,不可胜数。
取了一块干粮,略微烤一下,狼吞虎咽一番,便重新打坐修行。如此三日,唐城忽觉周身绕七色彩,大放光明,心中顿时无限欢喜,唯有长歌
“观有一切有,观空一切空。离欲阿罗汉,惊破不净观。”
唐城睁开眼睛,笑容满面。却不防一道金光从佛像中破空而来,闪电般射入唐城的眉心之中。唐城只觉得脑中如刀绞般剧痛,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在这一瞬间,距离雍州数万里之遥的西域莲华寺,一个正于静室中打坐的枯瘦老僧蓦然睁开眼睛,亮若晨星!
“终于出现了吗?”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开口,这几个字说来,似惊似喜,干涩异常。老僧推门而出,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遁光,向雍州方向疾驰而来。
莲华寺内修行稍有成就的和尚纷纷抬头,震惊异常的看着头顶上闪电般逝去的遁光,彼此对视一眼,立刻给了对方一个耳光,确认不是做梦,方才齐声问道:“难道是闭关两百三十年的那若巴上师吗?”
遁光撕裂云层,那若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只需两个时辰,便可赶到雍州。
然而,在遁光经过梁州时,一道森寒剑意冲天而起,将满天白云截做两段,恰好挡住了那若巴的去路。
而让那若巴停住脚步的原因,却是一股、飘渺无踪、若有若无、似断似续却又冰寒彻骨的杀机正锁定了他。
“上师来去匆匆,所为何故?”人未至,音先到。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叫人一听之下,绝难忘怀。那若巴目光一闪,负手而立虚空,冷声道:“枯木!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有必要告诉你么?”
一个灰袍道人悠然出现在那若巴面前不远,那种感觉,就像是道人一直都在哪里,从未离开过。灰袍道人一张国字脸,无须,了无表情。道人刻板平淡的道:“难得上师还记得我的声音!”
那若巴不耐的道:“枯木,为何拦我?难道你忘了约定吗?”
“当然没有!”灰袍道人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气悠悠一转,说道:“不过我昆吾剑斋家大业大,难免被一些宵小之辈惦记,不得不小心谨慎!上人不惜在凡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遁光,却不知是何要事?若是老道能帮得上忙,还请不要羞涩的不好开口!”
“无事!”
“呵呵,无事?那么,上师请便!”枯木真人极好说话,侧身让开了道路。那若巴心中疑惑,枯木真人向来以难缠名扬天下,他可是有亲身体会的。
冷哼一声,略微表达一下不满,那若巴化便作遁光离开。过了一会儿,那若巴却发现一道熟悉之极的惨绿色剑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那若巴脸色立刻泛青,停住脚步,转身怒喝道:“枯木,你今日定要和我为难了?”
“上人,我在自家地界漫步,关你何事?”无论那若巴是喜是怒,枯木真人永远都是一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样子。
“有种便到虚空界来!”那若巴本来心急如焚,被枯木接二连三的动作挑动了心中真火,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上师,你犯了嗔戒!”枯木真人虽然没有明着回答,却亮出了自己的随身剑丸,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哼!”那若巴冷哼一声,取出一盏灯。灯焰不过黄豆般大小,灯座是一个满脸悲苦的佛陀,呈古铜色。那灯焰虽弱不可见,但即使正午骄阳也遮不住它的一线光辉。枯木真人见了那油灯心中一冷,瞳孔收缩,问道:“天心灯?”
“怎么,你怕了?”那若巴冷笑着反问。
枯木真人咧嘴一笑,一拂长袖,道:“怕?正要看看你两百年来,可有什么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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