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皇上,天气寒冷,还是进屋去吧,别着凉了。离正旦大朝没多少天了,可别冻坏了身子,要保重龙体啊。”却是魏忠贤的声音。
“大裆,最近朕在研究武侯的木牛流马,你看朕仿制的木牛,形似是有了,可是这民间传说的舌头机括朕还没摸着门道。军器局的那帮子又不堪用,朕甚是烦恼。”说话的正是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
只见他身穿明黄色十二章纹衮服,宽大的袖筒却被他卷了起来,头上的二龙戏珠翼善冠也不知去向,只用网巾罩着,瘦瘦高高的,面色红润,圆脸,面上无须,耳垂较大,面露福相,年刚弱冠,看上去十分和善。
当今圣上好木工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明熹宗又被称为木匠皇帝。此时他一手拿锤,一手拿锯,绕着乾清宫院中摆放的一只木牛左看右看,好像是在研究从哪里下手改造。天气寒冷,但他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伺候的司礼监的太监们都远远地站在两旁,院子中央只有魏忠贤和皇帝两人。魏忠贤劝了两句见皇上兴致不减。索性不再相劝,陪着皇帝两人一起站在院中研究起了木牛来。
“皇上,奴才愚钝,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要不这样,奴才有个主意,顺天府军器局的人不行,咱们可以调用应天府军器局的人,南直隶那帮子闲人整天和海外蛮夷打交道,说不定有新思路。”魏忠贤垂手进言道。
“大裆好主意啊,就这么办,明天就召应天府军器局的人献策,若是成了朕有重赏。”皇帝略略有些兴奋道。
“奴才领旨。”魏忠贤笑眯眯道。
旁边伺候的太监们虽然经常见到这种场景,然每次心下还是胆寒不已,人都说魏公公是阉党,是奸贼。然放眼整个大明,能和皇帝这么谈笑风生的舍他其谁。皇帝叫他大裆,这不是君王对臣下的称呼,而是朋友伙伴之间的称呼啊。怪不得魏公公权势滔天,得皇上如此相待,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就连前任首辅帝师叶向高都没这个待遇。
研究了一些时候,皇帝有些乏了,早有宫女太监端上铜盆暖巾给皇帝净手擦汗,魏忠贤支开给皇帝擦汗的小太监,亲自拧干了毛巾给皇帝擦拭额头脸面。
“大裆,还是你在这里陪朕研究木工最是开心,每天上朝都是烦心事,没一件开心的,还要听东林那帮人之乎者也的聒噪,不是祖宗礼法,就是国政大道,要不就是天灾辽事,甚是烦人。”
喝了一口魏忠贤递过来的热茶,皇帝转身向乾清宫正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就说这个辽事吧,都快派了一千万两军饷了,结果呢丢城失地,旅顺年初丢了,孙承宗在柳河又败,这帮废物一个也不能为朕分忧,内地又是天灾人祸,各地都有反贼作乱,大裆你说这天下怎么就不能太平些呢。”
正说着话,两人就走进了乾清宫大殿,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魏忠贤站在他的下首。“大裆你坐啊,在那干杵着干嘛,那个谁,给大裆上一杯朝鲜进贡的参茶驱寒。”皇帝吩咐道。
门边一个小太监应声道:“奴才遵旨!”
魏忠贤接过茶杯吹了吹气送入口中,呲溜抿了一口。“大裆,你怎么不说话啊,刚才朕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皇帝看向魏忠贤道。
魏忠贤放下茶杯,整整衣冠,忽然站起来对皇帝施礼。“大裆你这是。。。”皇帝有些疑惑。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方才奴才接到了兵部李春烨递上来的折子,太平府剿匪大捷,剿灭白莲余孽五百余人,阵斩白莲教自封的小汉王韩真,南直隶白莲教最大的势力被连根拔除,韩真的人头和缴获的白莲教信物不日就到兵部勘验。皇上刚才说无人分忧,这么看我大明也并非无人。能以一府之力就干净利落的剿灭这一大股乱匪,着实是有些本事。”
天启帝听了魏忠贤的话呆了半晌,砰的一下站起来,“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真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这仗打的好啊,振奋人心振奋人心啊,这些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皇上,这是兵部的折子,南京的兵部尚书张鹤鸣是加了印的,不会有假,请皇上过目。”天启帝接过折子,细细翻看了一遍,边看边是不住的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天启帝长吁一口气,合上折子道:“太平府的官军着实有些战斗力,地方官府谋划得到,准备周详方能有此捷啊,特别折子里写到这个叫刘毅的总旗,着实是悍勇,以本部兵马力挽狂澜,更是斩下韩真的人头,颇有些温酒斩华雄的风采啊。”
魏忠贤听在耳里,心道:“皇上终究还是年轻人,不喜欢折子里那些文韬武略,谋划机宜,还是爱看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才过瘾,放着那么多大员不看,却关注一个总旗,年轻人心性使然啊。”但是他的面上不露声色。
等皇上说完,魏忠贤接话道:“皇上,既然立下如此大工,南直隶一干将官理应封赏。”
“对对对,当然要赏,要大赏,朕不能让天下人小瞧了,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只要杀贼有空,为朕出力,朕就不吝啬封赏。”皇帝大声道。“大裆,你有什么意见,该如何封尚比较合适呢?”皇帝接着问道。
“奴才在来之前去了首辅大人府上拜访,也和首辅大人交换了意见,所以特来禀告皇上,还请皇上参详。”说完又递上来一封顾秉谦写的折子,内容是对南直隶的将官如何封赏,比如将太平知府陈严龄调往南京兵部任职方司主事。太平府千户龙宗武调任安庆卫指挥佥事。副千户黄玉接替他成为千户。芜湖知县周之翰调任太平府代知州,王嵩调任芜湖知县。刘毅连跳两级升为防守把总。
“这个刘毅阵斩贼首这么大的功劳只升到把总恐怕有点低吧,大裆别看朕不出这紫禁城,但是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仗九成九的功劳都是前方将士用命,后方这些文官不过是分润了这些功劳而已。这个总旗能立下如此功勋只升两级会不会。。。”皇帝有些犹豫道。
“皇上,这个刘毅不过小小一个总旗,这功勋也不止他一人,也是他手下将士用命所得,他手下的人皆可官升一级,因为他斩了韩真,顾大人才让他又升一级,这个已经很好了,也符合我大明律法,升的多了反而不利于军中团结。况且我看过刘毅的军档,他是萨尔浒之战阵亡的川军千总刘招孙的儿子。既为忠良之后,更应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老奴也是在保护他啊。”魏忠贤道
“哦,还有这种事,他竟是忠良之后,好,朕只是有些。。。算了,既然律法如此,大裆又这么说,想必是没问题的,就按大裆的意思办吧。”皇帝缓缓道。
魏忠贤察觉到皇帝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确实,这些年礼法将皇帝限制的太死了,皇帝根本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稍有偏差,满朝的文官御史就蜂拥而上。要不是自己灭了这么多东林党人,皇上更是举步维艰。年轻人总希望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就比如这个小小的总旗,皇上对他有兴趣想再升他一升,好让他感激涕零领旨谢恩,满足一下皇帝心中定人生死的权力欲。可是律法又不允许。
想到这里魏忠贤脑袋一转,对皇帝道:“皇上,虽然官职上不能再升,但咱们可以给赏银啊,哪个文臣武将不爱钱财,咱们多给些银子便是,正好太平府此战兵力有损,他接任把总之后不也要募兵吗,索性多给些银钱,也让前方将士们知道天恩浩荡。”
“有道理,可是朕的内帑币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说来惭愧,朕研究这些木工的花费有些大了。”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皇上说笑了,这种小钱哪里轮得到皇上出,这些年奴才承蒙皇上恩德也颇有些积蓄,奴才愿意拿出三万两犒赏芜湖县将士。”魏忠贤大气的说道。
“大裆有心了,既然大裆出了这笔银子,朕也要有所表示,来人,将朕的红夷手铳拿来。”片刻,一个小太监端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簧轮打火手铳,造型精美,上面还雕刻着细密的纹路图案。“这是前些日子佛郎机人进贡的一支银饰手铳,朕不喜欢火器,便将这个送个那个叫刘毅的总旗吧,就说是朕亲赏的。”
“皇上这太贵重了,恐怕不妥吧。”魏忠贤小心问道。
“没什么,一支火铳而已,军器局里尽是这些,就赏给他吧,他父亲为国战死,儿子也是英雄好汉,既然是好汉当然配的上这支手铳,也好叫天下人看看朕的恩德。”皇帝心下得意道。他已经想到了刘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要肝脑涂地报答天恩的样子,心中快美。
“皇上天恩浩荡,想必那刘毅定是感激涕零,奴才佩服皇上。”魏忠贤跪下磕头拍了几句马屁道。
天启帝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的道:“大裆,朕有些乏了,这些小事情就请大裆和顾大人办妥吧。传旨太监选个机灵的。把朕的口谕也带到。”
“是,奴才遵旨,那奴才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奴才告退。”魏忠贤恭敬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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