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
“借舵挡风以改风向……借浆阻水以改水流流向……”
宇文世宏渐行渐近间,已然能听清祖文远并非在看着河面发呆,而是好像在快速计算着什么数学题。
原来是在琢磨机械方面的研究。
“咳咳。”
宇文世宏一声清嗓,提醒他身后来人了。
祖文远回头睨了一眼宇文世宏,竟当即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又转回了头,就像没认出来宇文世宏是谁似的。
大概好几秒后,宇文世宏才瞧见祖文远好像愣颤了一下,随后才慢慢转过头来,仿佛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到了谁。
“啊!陛下!微臣一时出神!多有冒犯!请陛下恕罪!”
祖文远的神经好像有点儿粗,居然反应迟钝成这样。
搅的宇文世宏一脸哭笑不得。
“无碍,”宇文世宏又是咳咳两声,瞥了一眼不远处、唐邕牵头造出来的二十艘百人船:
“唐邕是个行军统帅而已,都已造出二十艘船了,你的成果呢?”
闻言,祖文远挠了挠脑袋,尔后满脸不屑的说道:
“哼,寻常船只,我看不上,我要造的是千里船。”
“……”宇文世宏被这份心高气傲,噎的那叫一个无语,难怪祖文远要死了之后才能声名远扬、垂名青史。
原来是对于现实来说,他根本不实用。
至少需要他的时候,他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行吧,你慢慢琢磨,”顿了顿,宇文世宏继续说道:
“只怕你琢磨出来时,突厥蛮夷已二度南下,屠戮齐国境内的百姓了。”
“哎。”
“啊?”
一认真琢磨起来就不问世事的祖文远,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凝重起来。
而宇文世宏心知历史上的祖文远,是个很怜悯百姓的人,他希望自己的才华和知识,能为百姓谋福。
而历史上的他,在短暂的仕途生涯里,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所以
“什么突厥南下?什么屠戮?”
“你不知齐国为了抵抗我周国北上、竟求援突厥引兵南下么?”
“突厥蛮夷过境,除了寸草不生,就是陈尸遍野、血流成河,而齐国竟也默许了。”
“此事从齐国的边州渐渐传至齐国各个地方后,很多齐国百姓在担忧突厥会二度南下,而选择跟地方郡守、县令一起,前来我周国投奔避难。”
“无奈眼下渡船不足,若是有那么多船,一夜之间投奔我周国的百姓,规模至少以百万计。”
“眼下齐国百姓用区区竹排,都已每日渡河而来数万至十万不等了。”
一听这消息,祖文远的脸色沉了又沉。
见状,宇文世宏更不动声色的一声叹息:
“哎,还以为你来洛阳主持造船场这半年,能造出些船来呢,结果……”
宇文世宏故意环顾黄河岸边的四周,除了一堆乱七八糟以外,成型的还沉黄河里去了,他又是遗憾般一声叹息。
“陛下!十日之内!臣定造出百艘用以横渡的大船来!”
“且十日之后!每日造一艘出来!一艘能载千人!”
“???”他突然如此郑重的夸下海口,宇文世宏都给听的一脸意外:
“你哪来的自信一日一艘?虽说欺君之罪已不杀头,但欺君也是要被打入天牢的。”
然而祖文远脸上的郑重丝毫未消减,更未因宇文世宏道明做不到的后果很严重而起一丝畏惧:
“臣虽没造出船体来,但借水流的力量推动船前行的机械已经琢磨出来了!”
“且过去这半年里,伐木工伐来的木材,用以造百艘千人省力船绰绰有余,臣并非在夸夸其谈。”
“哦……”原来是对自己拥有的资本有清晰认知,只不过他不是个急于追求成果的人,心思都在细节和最重要的环节上了,比如船的动力。
看样子,他对借水流的推力驱动船前行的器械并不满意,所以现在还在继续琢磨。
明白了。
“那你要履行承诺哦,否则……你若因失言而被打入天牢,朕是不会怜悯你的。”
“请陛下放心!”
回应罢宇文世宏,祖文远微微垂下头,又是一阵神经病般的蠕动嘴唇念念有词,嗡嗡了好一会儿,他才深邃着眼神抬起头来,对所有雇用的劳工宣话道:
“都停工!都停工!”
“过来一百个工头!”
宇文世宏远远的看着祖文远,招呼过来一大堆衣着粗陋的劳工。
“还记得三丈甲板吗?将三丈甲板相互钉合,连成九丈甲板!一组连一千支!”
“一共十组!快快快!我明日就要见到成品!”
“弧形板还记得吗?将十块弧形板拼合,拼成五丈高的弧形板!不必掏洞!”
“一组拼两千!一共十组!也是明天要见到成品!”
“底板加宽!加厚三层!共需三千件!”
……
唐邕怀着满心激动,沿着黄河边来到西边的洛州时,恰好瞧见洛州段的黄河河面上,络绎不绝着乘竹筏渡河的齐国百姓。
而独孤永业则带着地方巡守,在岸边接应着。
甚至不少官吏也都搬来桌子椅子等候在岸边,待渡河过来的人一靠岸,就立刻进行户籍载录。
司农寺也来了不少人,因为安民令是他们在执行,赈济钱由地方司农署向百姓发放。
不知不觉,司农署和刺史府的官吏,配合的默契无间。
官吏就地将户籍载录并发给百姓之后,旁边的司农署官吏就配合着同步递出赈济钱。
而巡守则在“集”满一百人后,以一个巡守带队,前去仍是荒地的地方,就地新开辟新的聚居村屯,并将荒地按户均配,每户额定为十亩。
唐邕瞧见独孤永业挺忙的,便在一旁耐心等着,等他忙完了,再去打扰他,免得耽误他为百姓办事。
他同时也在心想,一千钱其实不多但也不少,因为是按人算的,连孩童都算。
一户按五口人来算,五口人就是五千钱。
用这五千钱买些材料来,在地旁盖个简易草棚,花不了多少钱,且口粮最多买四个月的,也就是三百升小米,这也才一千五百钱就够了。
剩下的三千多钱,买盐之余,甚至还能吃上几顿肉。
可谓比待在齐国富足的多。
“啊,我洛州的配额已经满了。”
唐邕默默“帮”百姓计算钱怎么用间,独孤永业忽然将户籍簿册给合上。
且他面前的黄河河面,还有十几个竹排在划过来。
“什么配额?”唐邕一下没听懂配额是何意,那些等待领户籍的百姓也没听懂。
一时间,等待的百姓们都慌乱了起来,生怕周国突然“变卦”,不接受他们的投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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