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鬼东西?”胡小山有些紧张,紧紧的护着言穗穗。
“什么妖魔鬼怪,我们穗穗可是小锦鲤。妖魔鬼怪速速现行!”一群半大少年脸色发白,眼神紧紧的看着远处。
一棵茂盛的歪脖子树上,竟是挂着一双腿,此刻那双腿正在空中直蹬。
“从来……没听说,山上闹鬼啊。要不,咱们回去吧。”已经有孩子快要吓哭了。
穗穗却是小脸蛋都皱成一团了。
妈呀,这可是个大大的倒霉鬼。
上辈子得犯了多大错?这辈子竟是霉运缠身,天空都带着一丝浓郁的黑气。
一群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话还未说完呢,便听得啪嗒一声。
那棵长了二三十年,熬过了三年大旱,也熬过了蝗灾的老树。竟是直直的拦腰断开……
“啊!”随即树枝断开,众人听得一丝惨叫。
“好像是个人?”王行风偷偷抚了下胸口,面色才微微红润几分。
可吓死人,方才没瞧见人,只瞧见白衣挂在树上不断的飘荡,可吓死人了。
“走,过去看看。会叫肯定是个人。”胡小山家里世代屠夫,胆子大,这会扛着穗穗便往前。
言明急忙跟上,二哥要在围墙上值勤,如今只能他跟着穗穗。
“好像真是个人啊,可吓死我了。你这人咋回事?我还以为见鬼了呢。”胡小山一靠近,便见一个白衣男子胡子拉碴的从树叶底下钻出脑袋。
面容俊秀,可整张脸都带着几分青色,眼圈发黑。
“见鬼?那多好啊……见鬼就能摆脱这该死的人生,该死的世界了。”男子声音沙哑,只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如今的他,半点也不像三年前骑着大马在京城游街的模样。
如今的他,眼底无光,就像是被厄运附身一般。
王行风读多两年书,当即劝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穗穗趴在胡小山脑袋上,也软软糯糯道:“多想想自己的爹娘。”
躺平的男子:“爹娘已死。”
穗穗顿了顿:“想想你的媳妇呀……”瞧着他已经是娶妻的年纪了。
男子面无表情:“媳妇跑了。”
穗穗呃了一声。
“那……想想你的兄弟?”穗穗小心翼翼的说道。
男子转过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媳妇和兄弟跑的。”
胡小山倒抽一口凉气,亲娘咧……
然后默默后退一步,这他妈得倒霉透顶了。可得离远点儿……
免得身上的霉运熏着他了。
“那,想想孩子吧……”穗穗呐呐道。
男子嗤笑一声:“孩子是兄弟和我媳妇生的。”
穗穗唰的捂住了嘴巴,偷偷瞥了眼他脑门上的乌云罩顶。果然霉出天际了啊……
“那等你走了,我可以扒你身上的衣裳和那玉簪吗?”言明从角落里冒出个脑袋。
男子似乎抖了一下,抬手微微扶额。
“我可以替你挖个坑,把你埋了。”言明一脸羞涩。
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遇见这群天真的孩子,他反倒是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说人这一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故呢?”男子踉跄着坐起身,轻轻踹开那颗倒了的歪脖子树。
“我家中贫困,但族中依旧供养我上学。虽说不是什么惊才艳艳之人,但这科举一路上,也是顺风顺水。”
“沿途遇见了合心意的娇妻,遇见了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路考至状元,顺利无比……”
“如今,妻子和兄弟跑了,孩子不是自己的,爹娘无意落河而死,连家中唯一的弟弟也重病在身,被大夫判了死刑,只怕撑不过今夜了。而我,还因殿前失仪被贬,连给他请太医,都请不到。仿佛顺风顺水的前半生,用尽了所有的运气。”如今他孤家寡人一个,被贬在望山做知府,只怕再无回京的希望。
望山,一个连年征战,饱受蛮子来犯的全大越最贫穷的地方。
往年来的知府,都不是升迁走的。
都是被蛮子进攻砍死的。
如今他一个霉运缠身的状元,一个被陛下厌弃的太子,都被贬来望山,也算难兄难弟了。
“小祖宗,要不咱们离远点儿吧,我怕他污染了空气。”胡小山压低声音,偷偷对小穗穗说道。
“万一把霉运传给咱们怎么办?”
薛凌有些惊讶,他倒是不忌讳大家说他衰神,反正朝堂上陛下都让他在门外上朝的。
让他惊讶的是,这里八九个孩子,竟是隐隐让一个三四岁孩子做主。
“霉运不会传染。”穗穗老神在在的摆摆手。
“那……那就算不会传染,万一吸咱们好运咋办??”如今的人,都是很信奉神明的。
穗穗偏了偏脑袋,随口道:“运气不会被吸走,只会被窃取,不对,应该是借。”
“借运,特别是有的人一生顺遂,若他们能亲手写下八字借运,那必然是极其方便的。”
小姑娘拍了拍胡小山的脑袋,胡小山便蹲下让她滑下来。
李慎之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
“你有没有给人写过自己的八字?还按过血手印?”小姑娘长得软萌可爱,说话也软绵绵的,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李慎之心头剧跳。
“借运是违背天道的,需要你心甘情愿才能成。”小姑娘在草地上扒拉扒拉两下 ,顺势便坐下了。
李慎之脸色却是唰的一下白了。
“怎么……怎么会?”他没有借过运,但……
但他曾写过一张八字,也用心头血按过手印。
这是给承恩侯府福宝姑娘求赐福用的。
他当年科举,妻子为照顾他伤了身子,几年不孕。
赐福后,他媳妇便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那时还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气运极其深厚,各种顺,可只持续了半年,便开始各种倒霉。
在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曾求她赐福过。
她如今不过四岁左右,在京城声望极高。
即便上次祈雨失败,也被她挽回了名声。
“借运后,会如何?”李慎之喉咙干涩。
“你气运深厚,借运时,头一个就会先损你身边年迈年幼体弱之人。”小姑娘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这事儿,只有那个冒牌货干的出来!
“噗!”李慎之竟是直直的喷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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