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希不知道那些曲曲绕绕。
虽然她先前并不是很在意能不能马上成为实习律师,但是当她真的通过司法考试,取得法律职业资格证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了。
有万宗律师事务所开出的证明函件,还有傅厉宸把关。
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她顺利取得了实习律师的资格。
傅厉宸大手一挥,直接在原本由许夏希从劳动局‘接到’的案件中,代理律师一栏添上了许夏希的名字。
哪怕她的名字后面还跟着‘实习’这样的字眼,夏希看了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以一个律师的身份‘亲近’法律这一行。
在此之前,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曾经的她对法律一行避之不及,本科学的意大利语专业和研究生学的心理学专业,都和法律毫不相干。
而如今,她算是真正踏入了法律的大门。
许夏希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够走到哪一步?
但是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她心甘情愿。
正如当初踏入医学大门,在希波克拉底肖像面前下的庄严宣誓。
她如今也在心里默默念着: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之职务。无论医学,亦或是法学!
“想什么呢!不用工作吗?”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许夏希头顶传来。
然后是厚厚的一沓资料被重重地砸在了她的桌面。
夏希一抬头,就对上谭芝冷漠的表情。
“什么意思?”她皱起眉,不明谭芝突然闹的又是哪一出?
谭芝语气不善,“许夏希,你该不会不知道万宗的规矩,成为实习律师后就要正式办案,而且每个季度对办案量还有要求的吧?”
许夏希当然知道,但她现在最不愁的就是办案数量。
谭芝却还要摆出一副施恩于她的嘴脸,指了指桌上的卷宗材料,故意说:“主任和俞律师怕你刚成为实习律师,又是新人,没有案子太难堪了,所以特地挑了几个简单的法律援助的案子给你做。
这个可是强制医疗的案件,你慢慢看。”
谭芝把根本不赚钱的案件丢给许夏希也就罢了,末了还要假惺惺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法院把指定辩护函送过来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这个案子下周三就要开庭了。”
而现在已经是周三了。
谭芝还觉得自己留给许夏希的时间‘很充足’,脸上还有点遗憾呢!
许夏希:“……”
明知道谭芝是故意整她,才把整个律所都不愿意干的案件丢给她,她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强制医疗的案件是指犯罪的人犯罪时处在精神病发时,因而不需要负刑事责任,但是会由检察院提出强制医疗的申请,由法院作出决定对犯罪人进行强制医疗。
这类案件面对的被申请人往往是精神病人,神志不清,根本没办法交流,其次这类案件的审理期限只有一个月,比普通的刑事案件缩水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许夏希看了看卷宗材料,她恐怕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看案卷材料了。
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
“怎么了?”傅厉宸一回来,就看到许夏希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便问了一句。
许夏希苦哈哈地把这个法律援助的案子跟傅厉宸说了。
当然不是为了诉苦。
而是实习律师不能单独办案,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还是要算她和傅厉宸合办的案件,自然要先跟傅厉宸报备。
傅厉宸一听是强制医疗的案件,还是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就皱了眉,立即就问:“案子是谁给你的!”
许夏希听出傅厉宸语气中的不善,心中一下子就纠结起来。
其中小恶魔雀跃起舞,巴不得傅厉宸把谭芝收拾一顿,她才解气;但小天使又在说:都是工作,她不能挑肥拣瘦,这就是对自己职业的不负责,忘记刚才许下的誓言了吗?
许夏希在心里默念了那句最熟悉的誓言,将小恶魔压了下去,大气地对傅厉宸说:“这个案子我想接的!”
傅厉宸挑眉睨了她一眼,“真的?”
许夏希闭眼,重重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好好干吧!”
许夏希等了又等,没听到后话才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傅厉宸,“没有了?”
傅厉宸笑着摇摇头,看看厚厚一沓卷宗材料,不走心地安慰:“起码他们之前已经把卷宗材料给你复印好了,你不用再跑一趟法院去阅卷。接下来你就好好看卷宗,准备材料,我就不打扰了!”
说是不打扰,换句话说,他也不打算帮忙了!
许夏希终于听出这话的深层含义,赶忙把傅厉宸拉住,苦着脸说:“我又不能单独执业,到时候会见被申请人和出庭怎么办?”
傅厉宸轻松表示:“我可以在一旁看着。”
就看看,不说话那种!
许夏希:“……”
她都差点忘记了,眼前这家伙绝对做得出见死不救那么没品的事情的!
“行!我自己干就自己干!”许夏希一口气答应下来。
她就不相信自己都能过得了司法考试,还做不来一个简单的强制医疗案件!
夏希也不耽搁时间,立即就坐下来阅看卷宗——
她豪气干云,一翻开卷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本次案件被害人,也就是死者污绿色的巨人观图片。
那膨胀、腐烂的照片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许夏希吓了一大跳。
手一抖,卷宗就被合上了。
可她记忆力很好、过目不过,那可怕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不断徘徊啊!
呜呜,她现在完全没有胆子再去翻开卷宗了怎么办?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案件的被申请人陈友乐之所以被申请强制医疗,不就是因为他精神病发砍死了自己同住的母亲,还让尸体在屋里放了一个多月时间。
还是夏天这种炎热潮湿,尸体不腐烂才怪!
可是清楚是一回事,让她‘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现在去求傅厉宸回来帮她把那些可怕的画面看一遍再转述行不行!?
许夏希没骨气地怂了。
她是真的怕得不行,犹豫了半天,还是先用燕尾夹把那些有相关照片的地方都夹住,以免自己不小心趟雷。
虽然脑海中那些画面删不掉,但夏希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先把一些书证和证人证言看完。
夏希看完这些材料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寒潭之中,冷得渗人。
但她也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
被申请人陈友乐很早以前就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父母因此离异,他跟随母亲梁英娣在海市的旧城区那一片生活。陈友乐的病情不稳定,时常发病,成年后也没办法工作,母子俩靠梁英娣在小区里开个便利店度日,其实过得也不算太差。
只是据小区内的居民说,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小区的便利店开张,也不见梁英娣,只是偶尔看到陈友乐打开店门从里面拿了东西,就坐在门口吃。
后来和陈友乐同一栋楼的住户又向物业管理处投诉陈友乐家经常传出阵阵恶臭,很难闻。
物业的工作人员又接到小区住户投诉陈友乐经常在小区内随处撒尿,准备和梁英娣好好谈谈,上门一看,才发现梁英娣早已经死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腐烂不成人形,正是恶臭来源。
工作人员吓得赶紧报了警。
警方很快就把怀疑目标锁定在陈友乐身上,并对其做了精神病鉴定。
鉴定意见认定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案发时的精神状态处于发病期,其在作案时对自己实行行为的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丧失;鉴定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
于是警方就将这个案件作为强制医疗案件移送检察院。
书证,物证齐备;
小区居民的证言证实陈友乐一直就神神叨叨不正常,而且经常能够看到他凶自己的母亲,还看见他从便利店拿高浓度洁厕剂回家;
鉴定意见书上显示梁英娣的死虽然是锐器刺入腹部导致脾肺损伤导致失血休克性死亡,但是尸体表面有大面积被高浓度酸性液体腐蚀过的痕迹;
被申请人陈友乐自己也承认他曾经把‘仙药’(洁厕剂)倒在梁英娣身上,因为梁英娣不肯起来。
这些证据环环相扣,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足够证实陈友乐在病发时杀害了自己的母亲梁英娣。
而且夏希刚才在档案库里查了一下往年关于强制医疗的案件,发现了一件事。
所有律师的代理词都出奇的相似,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同意检察院对被申请人强制医疗的申请。
许夏希无语半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想想似乎又可以理解,强制医疗的案件大多事实清楚,被申请人都有精神病,还伤了人,当然应该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不然精神病人再伤人,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许夏希感觉胸口有点堵。
这个案子没有穷凶极恶,只有发病时的迫不得已和永远的失去。
而如今的强制医疗,也不是惩治犯罪,只是悲剧与悲剧的叠加。
让人看了只觉得难受,先前那些可怕的画面似乎也染上了悲意,不再骇人了。
许夏希花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在星期五下午将案件材料整理提炼出来,又把往年案件的代理词都找出来,一起交到了傅厉宸桌面。
“材料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吧!”
这个案子傅厉宸也是代理律师,就算真的不管事,也该对案件有个基本的了解。
傅厉宸倒没再说‘让许夏希自己干’的话,快速将材料浏览了一遍。
难得态度很好地夸了一句:“脉络清晰,整理得不错。”
“哦!”许夏希闷闷地应了声。
傅厉宸盯着许夏希看了足足三秒钟,一阵见血地问:“那你在犹豫什么?”
许夏希面露为难,犹豫复犹豫。
最后还是那点不安战胜了怕被嘲笑的心理,说了出来,“因为公安对陈友乐的询问笔录中,陈友乐曾多次提到他家里的尸体是一个叫‘老鬼’的人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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