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过后，戚褚渊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再出现。
往日里，如同个鬼魅一般跟着她的戚褚渊忽然消失干净，就好像是彻底寒了心，放弃了一般。
几日过去，倒是清净。
可蕈和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更加闷，她坐在亭子中央，手中握着一本佛经。
对于佛经，她向来不感兴趣，那是戚褚渊才喜欢看的东西，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燃起了念头。
也不知道平日里那么高傲的人，想要什么立刻就会得到，怎么才几个月的光景，就彻底放弃了？
这么快？
字字入眼，她食不知味。
突然，手边递来了一盏茶，蕈和以为是岁雪，下意识地接了过去，心不在焉，她觉得烫，猛地撤手，谁知道竟然没有拿住，水眼看着就要泼了一身。
可下一瞬，玄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茶水全泼到了他的袖子上，落满星云绣样的衣服沾上了不少水渍。
蕈和惊讶，她猛地抬眼，却对上了戚褚渊的眼睛，她忽然哽住：“是你。”
戚褚渊…
他淡淡应了一声，稳稳地扶起茶碗放到一边，声音极其温和，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生气了？”
蕈和浑身的尖刺一根根地竖起，她恼怒道：“哪有？”
也不知道自己看得什么，蕈和随手丢开，还不忘记说：“我怎么敢生我们俩王殿下的气？如果不是殿下谋划了这么多年，不惜与我决裂去演一场戏，假死，背后与谢彾联合，哪能一
举就粉碎大纥的阴谋。”
她避开戚褚渊的目光，“若不是殿下，我大齐不就在劫难逃了。”
戚褚渊向来知道，蕈和钻牛角尖的时候，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你可是我大齐的功臣，满朝大臣敬服，百姓歌颂，于公于私你对我对我大齐有救命之恩，感恩还来不及哪里敢生你的气？”
戚褚渊看着她连珠炮一般的嘴，掀起衣袍，优雅而坐，来到了她的旁边，不住凝眸：“嘴都快翘上天了，还说不生气。”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我都说了没有！”蕈和心口的火一瞬间就窜了上来！
戚褚渊抿住唇，他本就生得让人惊心动魄，此刻低垂下眼眸，露出了眼里上的褶皱，颇有一种秋风扫落叶的破碎感，看得蕈和一愣，她看惯了强势的戚褚渊，看惯了不可一世的他，唯独没有看到过，这般的他。
就像是失去了最终的东西，他入了魔障，无法自救一般。
他的眼睛如同漩涡，将她深深拉扯进去，他去寻她的手，握在掌心：“知道我做得不对，让你伤心难过。”
蕈和恍然愣住，他的声音很软很轻，很卑微，“原谅我好不好？”
戚褚渊低声下气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垂尾乞怜的小狗，乞求她的原谅。
蕈和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狠狠动了下，鬼使神差地她说：“你错哪里了？”
“哪里都错了。”他闷声回答。
就不该对戚褚渊这种
一根筋的男人抱有幻想，蕈和顿时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长指描眉着她的手心，他叹了一声，才缓缓道：“我不应该瞒着你，不应该让你这么伤心难过，当初宫变也好，后来的徐程将军也好，汪氏也好、如今的局面也，我不该明明应该将一切都告诉你的时候选择了隐瞒。”
这不是知道自己的问题吗？
蕈和的胸膛快速起伏，唇边勾起了一抹浅笑，似笑非笑：“戚褚渊，你就是明知故犯，从前，我们多少误会都是因为你不言不语，你明明知道可以坦诚，却还是一意孤行！”
“你每次都瞒着我，从来都不把你的事情和我说你当我是什么，哪怕你有再度都不得已，哪怕你要做出再大的牺牲，我作为你的枕边人，难道没有资格知道？”
戚褚渊袖中的手攥了又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蕈和目光灼灼，越说越恼火：“戚褚渊，你是庄宴也好，不是也好，我认识、最后爱上的终归都是一个你，对于身份、对于你的筹谋，你有你的道理，你不愿意说，我逼不了你，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喜怒，隐瞒我是你觉得为我好，可我不觉得。”
她哽住了嗓音，带着哭腔，“我只是会认为你从来就没有将我纳入你的人生，我会觉得，我随时都会是你要抛弃的那一个，有什么事，是不能我们一同解决？”
“从前我恨你不愿意信你，你不说我能
理解，可后来呢，后来明明我都那么信你，你却还是选择了孤注一掷。”
“那一晚你假死，你跟我说，你不知当日生死，怕会让我伤心，可你任凭我误会你，你可知当我知道你是骗我，你要灭亡大齐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我有多么的痛苦！”
眼睛瞬时便红了，蕈和咬紧牙关，她淤积了数月的不满和委屈悉数迸发：“你就这么看着我难过，这么看着我伤心，这么看着我悲痛欲绝，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戚褚渊的脸色苍白，他无从解释，心如同被人握住一般，难以呼吸。
“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我也会误会，我也怕失去你！”
蕈和归根结底也是一个人，她承受不了一次次的背叛与欺骗！
她咬着牙：“若是我不知情，当真以为你死了，你是打算诛灭大纥阴谋功成身退回来的时候，看见我懊悔感恩戴德的模样？”
“不是，我怎么会…”戚褚渊脸色极差，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蕈和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自以为是的举动，他被戳到了痛楚，身子不可以查地晃了晃，他哽咽了一瞬，反复道：“对不起，蕈和。”
蕈和平静下来，想从他手中抽回手，没想到狗男人握得够紧，她抽不出来，只能扭过头去，“不必说对不起，我没有资格怪你，你本就蒙受家族冤屈，是我祖父对不住你，即便如此你还能帮着父皇，支撑着
大齐，用暗中布置了这么多局，又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揪出厄纳·拜尔木拉，我们没有资格怪你。”
他知道他的不得已，他的隐忍，他的苦辛。
背负着一族的血仇，背负着父皇的嘱托，蕈和明白他隐姓埋名的痛苦和压抑，如果换作她是他，恐怕早就疯了，可是他却坚持了这么多年…
戚褚渊面色微凝，忽地，他抬起眼睛，深邃的眼睛如同深渊，“我不能乞求你的原谅，蕈和，你说的对，或许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是，爱不爱，怎么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骨子里的那股执着恶劣的劣根性，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蕈和，有着很深的执念，极深的占有欲，早就是刻入骨髓的爱恋，稍有不慎，就会行朝踏错。
他背负压抑之中尝试释放过，可那一次，他就深深伤害了蕈和，以至于这三年，都让蕈和对他恨之入骨。
他错了，错得无可救药。
这一辈子，即便是得不到，也不可能放手。
他抿着唇，他想要抬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蕈和，我们之间的误会阴差阳错。”
“殿下也知道，阴差阳错，既然天意如此，不如你我就别强求…”蕈和却拧起了眉，她反手推开，想要躲避。
足尖刚碰到了地面，只觉得身体腾空，被人抱起，扭了个身体，她落在了男人的双腿之上，面对着某人。
头顶传来了他的一声轻叹，“哎…”
“
我们还真是不坦诚。”
蕈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圈入怀中，她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可是男人根本就没有再放手的意思，她推不动，偏生男人还顾及到她怀了孕，避开她的腹部。
她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在男人肩上咬了一口，发泄着所有的不满。
“嘶。”戚褚渊吃痛，她的牙就像小狗似的，尖锐，他皱眉，却任由它撕咬，直到见了血，直到她没了力气。
他感到湿意思，戚褚渊一愣，拍着她的背：“别哭啊，痛的人明明是我。”
“戚褚渊，你就是个王八蛋！”
戚褚渊顺着她的脊背，抱住她，低声道：“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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