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出了城。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在山林的小道,越发有悠远的意味。
不久后,他们停在一方驿站,马车行进了一日,大家都需要休息和补充粮草。
日头逐渐落下。
沈清明与神晚检查了一圈驿站,并无异样,回马车禀告:“公子,时辰不早了,今夜可在此休息,明日出城。”
戚褚渊打开窗户,“知道了,去准备。”
“是。”
众人纷纷卸下东西,开始准备夜晚的住宿。
蕈和沿着长廊走动,坐了一日马车,腰酸地厉害,裹在斗篷中,吐纳着清新的气息。
忙碌的身影中,元玉安一身白衣,昂扬着头,少年之气高涨,他牵着自己的马,走进了后院。
元玉安一抬眼便见到了蕈和,他略一低头,眸中闪烁而过了一道光晕。
“长公主。”他僵直了脖子,打了声招呼。
蕈和这才注意到他,神情似乎有些僵硬,和缓道:“元二郎,在外就不用称公主,被外人听到不便,称小姐吧。”
不说还好,一说元玉安意识到这些早就有宫人嘱咐过,未免给长公主与梁王带来危险,要称长公主为小姐,梁王为公子。
他说错了话,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脸颊,连话都说不利索,“是,长公…小姐,臣…我…知道错了。”
元玉安自出发开始,便骑马跟着队伍,刚才分明看到了梁王从自己的车中去往长公主的马车,他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一时之间有些
震惊,不知该如何面对。
目光左右游移着避开。
蕈和见他腼腆的样子,看了岁雪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勇气当着陛下的面求亲,又带着钱月冰只身前往边隅,又敢公然借戚褚渊的东风的。
“不是大事,二郎别放在心上,去往大凉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路上大家都需要相互照顾,还要多多麻烦二郎。”
元玉安点头,闷声道:“我定然保护小姐安危。”
恰逢钱月冰走入内院,正好撞见蕈和与元玉安在说话。
戚褚渊的身影随之而来,脚步在一瞬间停下。
他们一前一后。
岁雪一怔,这下好了。
四目相对!
空气中似乎霎那间便安静地彻彻底底。
元玉安赶忙见礼:“公子!”
戚褚渊望着他:“周围可巡视过了?”
元玉安才走进,未来得及,他垂下头:“尚未。”
戚褚渊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还未吗?”
元玉安心中一惊,“是我考虑不周,我立刻去巡视,以确保公子和小姐的安危。”
蕈和瞥了瞥戚褚渊。
他眉眼舒展,显然吐露出一份兴味,蕈和清楚他刚才神晚与沈清明明已经看过了,他让元玉安再去巡视摆明了就是见他碍眼支开他。
他是故意的!
怎么元玉安不过就是跟她说两句话,他怎么不高兴。
她对钱月冰对他有意思也没有不高兴啊!
元玉安意识到自己肩负保护长公主的责任,但没有尽责,懊恼不已,他垂下了头,本能地察觉
到了梁王对自己的意见。
他想起刚才梁王堂而皇之地踏上长公主的马车,心中惶惶不安。
总不见得是在马车上讨论政务吧…
钱月冰见他低着头似乎乱想,抓住他的衣角,轻咳打断了他道:“我与你一同去!”
恰逢,往来搬运货物的小宫女中有个特别毛手毛脚。
小宫女抱着一方锦盒,走得跌跌撞撞,走进内院,一下子看到了他们,二话没说就将头埋在锦盒背后,快步从蕈和身后闪过。
戚褚渊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眉间皱起。
沈清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剑上,缓缓抽出了一节。
蕈和只觉得很熟悉,顿时喊道:“站住!”
然而
那被喊到的宫女倏地刹住了脚,可也就短短一瞬,她立刻狂奔。
戚褚渊冷道:“拦住她!”
钱月冰离她最近,神晚应声而动,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肩膀,她们力道不轻,确保可疑之人决定挣脱不掉。
只见那小宫女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声调拔高了三个度,哀怨又婉转:“哎哎哎哎!疼啊!”
这一声既出,所有人都愣了愣。
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蕈和三两步跨去,握住了钱月冰的手:“放开她。”
她看着宫女的脸,神情僵住,刹那间转为了生气,她咬着牙。
一字一字:“戚遥遥!”
“宫女”用袖子遮住了脸,见实在挡不住自己,被认了出来,她放下袖子,嘻嘻笑道:“嘿嘿,堂姐,你说
巧不巧,又见面了呢!”
“……”
换来的是几人的齐齐发懵。
蕈和拧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戚遥遥咬着下唇,一副不想说的模样,眼神左右胡乱飘动,俨然一副心虚到极致的模样。
蕈和看得气结,她说怎么戚遥遥早上未来相送,原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们一起,混进了前去大凉的队伍当中。
“赶快回去!”
戚遥遥后退一步保持警惕:“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回去呢!”
“不成。”
她紧咬唇瓣:“堂姐,我想跟你在一起。”
蕈和见他已经跟着出了城,“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去大凉,路途遥远,而且去后不仅仅是恭贺大凉皇帝过寿,更是要商谈联盟,事关两国要事,我不能带着你。”
“我知道啊,我就是知道你们不能带我去,所以才特意打晕了一个宫女跟着来的,堂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戚遥遥也是聪明,混在队伍最末,本就没有多少人,各自坐着马车,垂着头,谁也没能发现不对劲。
如今队伍已经出了城,再回去又要一日的时辰。
戚褚渊道:“你已经在给她添麻烦了,清明备马,你亲自送郡主回去,再快马跟来。”
沈清明覆手:“是公子,郡主请。”
戚遥遥一个闪身绕道蕈和身后,贴着她的脸颊振振有词道:“不走,我不走,你别过来!”
她指着沈清明:“太不合适了,路上就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被
人看到我有嘴都说不清楚!”
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走,一着急便开始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一番话说的沈清明不敢靠近她。
就连钱月冰和元玉安都忍不住看了蕈和与戚褚渊,长公主和梁王似乎就是孤男寡女在一室。
戚褚渊面色微微暗了一瞬,目光凌厉地扫了眼她,戚遥遥顿时萎靡地缩在蕈和身后:“郡主安心,清明懂分寸。”
她着急:“那那也不行,沈侍卫是梁王你的人又不是我的人你信他我才不信他,不行不行。”
“我才16岁,还未出嫁,跟沈侍卫一路怎么行,我还想嫁出去呢!我还是待在堂姐身边的好。”
她这张嘴越没个把门的。
越说越离谱。
蕈和实在听不下去,她拉住戚遥遥求救的手:“听话。”
斜阳彻底暗淡了下去,浓重的黑夜一点点吞灭了大地。
“天色不早了”蕈和决定退一步:“明日一早就让沈侍卫送你回去,我也放心。”
戚遥遥见蕈和也不帮她,她本就打得先斩后奏煮成熟肉的打算,最好等越过一半大齐再跳出来,没想到才出建康就被抓到了,到底是她运气差些。
她垂下头来,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蔫蔫的,“我实在不想单独留在宫里,我…你就让我一起吧。”
“我憋闷的慌,没有你在我更难过,我发誓我安分守己,绝不出半点差错。”
晶莹的泪水蓄在眼眶当中,她红了眼睛,抓着蕈和的手不断用力,
寄托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她知道若是梁王不首肯她绝对会被送回去,任凭她胡说八道到何等离谱的地步都不会动摇他的意思。
蕈和怔了怔,明白遥遥是还没彻底放下。
她这么快乐活泼调皮的性子,竟然这么几个月都没能走出阴霾。
蕈和叹了声气,她下意识地征求戚褚渊的意见,他摇了摇头,此去大凉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为顾全大局,也为戚遥遥的平安,不能带。
戚遥遥想一只小猫似的,蹭着她:“堂姐!我求你了!”
蕈和无法拒绝:“好吧。”
戚遥遥飞快地跳起来,“堂姐你最好了,遥遥最最最喜欢你了。”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蕈和被她扯的左右摇摆,她分明看到了戚褚渊的眉心皱了皱,没有说话,蕈和愣了愣,他竟然没有明言驳斥。
戚遥遥拖着她一路走进了驿站。
晚饭之时,她明晃晃地坐在席上,兴奋地看着菜肴,夹地不亦乐乎。
蕈和动了动筷子,冬日里饭菜凉得快,戚褚渊放下碗筷,替蕈和盛了碗热汤。
蕈和接过,一抬眼,却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目光。
她一愣。
只是蕈和却总是不集中,注意力似乎总在他处。
“堂姐,你在看什么?”戚遥遥啃着鸡腿问她。
戚褚渊也看了来,“怎么了?”
蕈和收回视线,“没什么,在想明日的行程。”
戚褚渊:“明日寅时我会喊你,用了早饭再请点完毕后便启程,已经与两川的
官员交代过,他们会准备好一切。”
蕈和饮着汤,温热一直顺入了肺腑,“嗯,好。”
戚遥遥还是觉着好奇,顺着蕈和的目光望去。
只见钱月冰与其他宫女们坐在一桌,可目光总是时不时地会看向他们这一桌。
那道视线直白地盯着戚褚渊。
仿佛黏在了他手上,暗暗有在模仿他的动作。
戚遥遥咬着筷子,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吧。
好像钱月冰格外在意梁王。
不免多望了两眼。
她好像不断地凝着戚褚渊,视线紧紧不放,一双眼睛极为认真似乎不愿意错过任何表情。
像是仔细地临摹着一幅画。
破解一场棋局。
戚遥遥一顿,这算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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