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斗篷在刚起身之时，掉进了水里，虚浮地飘着。
神晚递来了一件灰色的斗篷，戚褚渊将它展开，裹住了蕈和。
蕈和任凭他动作，裹上了斗篷，暖的一阵谓叹：“好暖。”
眼前的人身上染上了一身的霜寒，靠着他也有些凉，内心挣扎了许久，她将斗篷也顺便裹住了他。
“哇唔！”
半梦半醒的戚遥遥欣赏了一场春色朦胧的画满，少女心发作，蹲在一边遮住眼睛，但又想看，忍不住松开看一看。
“哇！”好刺激，好喜欢！
戚遥遥瞪大了眼睛，被戚褚渊狠狠一瞪。
她赶紧闭上，但过了一会儿。
她又露出了眼睛。
嘿嘿，还敢！
她的脑子空白，只看得出眼前是登对的一男一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
戚褚渊看了一眼神晚：“将郡主扶上来。”
神晚应答，涉水将安城郡主搭救上岸。
小郡主的眼睛不时往梁王殿下那飘，看了一眼又一眼，脸上还挂着好奇的笑容。
发现了人，侍卫一股脑地冲来。
灯火一瞬间将这方地方映得通亮。
戚褚渊余光见有人来了，转过身遮住了蕈和。
沈清明看眼色走来，一把拦住了侍卫们，面色清冷道：“站住，长公主与安城郡主已经找到，并无大碍，不得命令不许上前。”
当然戚遥遥还傻站着。
当然是没有人要跑！
将士们找了长公主许久没有音讯，本就尴尬，此刻看到了卖力地冲来，一看竟然只有
安城郡主和梁王殿下在，他的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愣在了原地。
安城郡主倒是呆呆地站在这。
等等，梁王殿下怀里好像还有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声音软软地在说话。
“轰”地一声，脑壳震动，这这这难道是明华长公主！？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烁了一瞬，顿时灵光地转移，不住地垂下眼眸，或是各自看向他处。
蕈和一张小脸熏得红扑扑的，印象里她已经有多年没有这般放纵自己，甚至到了酒醉不能清醒的地步，她眼睛迷离，像是夜晚河上的灯火，只感觉头脑昏沉，她依靠在温热的怀里，头一歪，合上了眼睛。
戚褚渊垂眸望见怀中沉沉睡去的她，似乎还留有了淡淡的酒味，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终究没舍得吵醒她，将蕈和抱紧了转身向着长乐殿走去。
边走还不忘记大殿里一群苦命的大臣，“去和陛下说，长公主与郡主找到了，送各位大臣回府。”
神晚垂首：“是，殿下。”
踏着一身的月华，戚褚渊将蕈和送回了长乐殿。
耳畔寂静无声。
夜风簌簌，有些冷。
戚褚渊停下将蕈和脖颈间的斗篷拉紧，不曾想却惊动了睡梦中的少女，长长的羽睫颤抖了一阵，她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他。
可蕈和还未清醒，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静静地凝着他。
戚褚渊垂眸对上了水意朦胧的眼睛，微微怔住，“看
什么？”
“在看你。”
戚褚渊想到今夜她做的荒唐事，算是及笄后做过的最出挑的事情，她一直都将长公主的身份维持的很好，应当是为了陪戚遥遥，或者是心中有什么烦嫩的事情。
本想问一句，可没想到竟然是蕈和先说话。
“戚褚渊。”
戚褚渊将声音放缓，“怎么？”
印象里，面前的男人总是一副清疏的模样，情绪平淡到什么都掀不起波澜，行事很辣，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蕈和以往总是对他的手段不屑一顾。
可脑中不知为何响起了钱月冰的一袭话。
“在我心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忠君爱国之人。”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她抓紧了他的领口，从未这么审视过戚褚渊的所作所为。
好像，他除了逼迫了她，除了在朝中铲除异己，似乎从未做过伤害过她与陛下之事。
翦除了汪氏，与大凉周旋，共同抵御大纥。
他一直以来表现地似个奸臣一般。
实则，无形之间替陛下，替她挡下了多少事情。
可她却将他视作了逆臣。
这么看，到像是在守护着大齐，为谁在守护着。
会不会，她一直用异样的目光在看他。
会不会，他不是这样奸诈的人。
蕈和轻声打了个哈欠，眨动眼睛，一下两下，含了春浅的水光，“我只是发觉，戚褚渊，这么多年，我似乎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戚褚渊的脚步一顿，看着她。
神情里有些犹豫。
蕈和只当自己还在
梦里，叹了一声：“不过你也一样，总是隐瞒着我，汪若敏假神迹一案你瞒着我，火石一案你瞒着我，汪氏欲造反你还是不让我知晓，我像个傻子一般围着你转。”
“许多事情，现在想来，你都没有做错，只是都不曾对我吐露心扉。”
戚褚渊心口一震，眼角淡淡的情绪流转，“蕈和，我只是不想让你沾染这些事。”
声音闷闷的。
蕈和怔怔地望着他：“可我是长公主，我也要守护大齐，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她哽住：“戚褚渊，其实你明明就在保护我，可为什么你不说。”
她明白，她怎么不明白呢。
“因为我知道你恨我，你不会相信我做的一切。”恍然间心脏被压住，他逐渐收紧了手臂。
因为不想让她牵扯进危险，更因为害怕看见她质疑的目光，害怕听到她的嘲讽，他才选择什么也不说。
他三年前的一念之差，层层叠叠，让他们之间的裂痕到了如今的地步。
剑拔弩张，这般的针锋相对。
他又怎么去解释才能让她相信，他并非图谋不轨？
“可你说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呢？”蕈和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戚褚渊，其实我想信你的。”
“……”
自从找到了长公主，岁雪沉默地一路跟随着。
是她职守不利，丢了长公主，有些畏惧梁王，不敢跟得紧，在身后十步的距离。
天幕中的星光点点，皎白的月华洒
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仿佛描出了光晕。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看梁王殿下的眼眸里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他像是愣住了，随后，神情凝固，而后崩裂，不可思议。
蕈和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长乐殿，她懵懂地爬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我…”
脱口而出的嗓音几近沙哑。
脑海中的记忆只留下了片段，她好像和戚遥遥一起，放声地咒骂着谁？
她骂谁呢？
好像是…戚褚渊！
要死要死！
蕈和僵直在床榻上，许久未动。
“醒了？”鬼魅般的声音突如其来。
蕈和的目光空洞，也许脑子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猛然间被他吓了一跳，她愣愣地捕捉到了戚褚渊。
戚褚渊坐在小榻上，支撑头望她：“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在这？”
戚蕈和点头，但她坐着他站着，蕈和气势上很弱。
怪她，看着戚遥遥放纵心绪，她也没忍住，喝地断片了。
戚褚渊放下手，似笑非笑地说：“不如你想一想，昨晚都做了什么？”
蕈和心虚，躲避着他灼灼的目光，强词夺理道：“没有做什么，遥遥不高兴，陪她而已。”
遥遥背锅！
戚褚渊唇边笑意浅浅，看得蕈和越发奇怪。
按常理，新年夜里，她突然消失，生气是必然的，只是戚褚渊似乎有些怒意，但又没那么过分，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
那脸上还挂着笑意，蕈和实在想不起她昨夜除了辱骂戚褚渊之外还说了什么
，要命！
骂他的话不会都被他听到了吧？
蕈和不打自招：“我昨晚胡说的，你可别当真。”
眼睛不受控制地胡乱飘动，戚褚渊放松地坐着，颀长的身躯气势昭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出来她的心虚。
长指在膝上轻点，他露出不明的意味：“当真什么？”
他不知道她骂他？
戚褚渊扫了她一眼，闪烁其词像极了她小时候犯错的模样。
蕈和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地看不见，不过她脑子转得奇怪，她骂他的时候，他定然没有听到，不然不会这般平静，心绪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高兴。
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她义正严辞：“没什么，是我没与你们说便擅自离开了大殿，未引得什么慌乱吧，陛下与太后可有担心？”
戚褚渊收敛眼眸，“倒是没什么慌乱。”
蕈和松了一口气，戚褚渊又道：“不过是我以为有歹人掳走你，扣下了满朝大臣，出动了禁军满宫搜索你与安城罢了。”
戚褚渊说得轻描淡写：“找到你们之时，都醉得过分，你在岸边傻乐。”
蕈和险些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他继续道：“不过也不要紧，毕竟安城比你更蠢，大冬日夜里，赤脚在湖里踩水，要不是拦着她，可能就游去湖心。”
戚褚渊一笑：“到时候派人去捞她，满宫皆知，那才是真的丢脸。”
蕈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确认那双清浅的眸光里没有夸大其词，她脑中被狠狠一击。
出
动了禁军？
满朝皆知？
这么丢脸的吗？
句句说得平淡，可每个字都透露着阴阳怪气，蕈和脑仁发麻，不愿意认清现实，一把摔回被褥，自欺欺人地掩住头，“你定然胡说，不可能。”
戚褚渊眉眼一扬，大概是心情实在好，也不打算继续看她笑话：“我先走了，一会儿饮些解酒汤。”
“记住你说过的话。”他起身，临走回头深看了她一眼，“别忘了。”
蕈和从被子中露出一个头，“什么话？”
那些她骂他的话？
还让她记住？
他是有什么自虐的倾向吗。
不对，他这么自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许她记得骂他的话。
蕈和越来越迷糊，所以她是不是忘记她说了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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