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俨然陷入了僵局。
金佳氏左右遥望,心缓缓揪起。
今日午后在内殿与众位贵眷闲聊,言语之间谈及儿女之间的婚事,听钱家二夫人说钱月冰与元玉安多亲近多甜蜜。
钱夫人描述地绘声绘色:‘娘娘想必知道我家侄女与元工公子只身前往前线的事情,这些日子,元家二郎总是上门与钱月冰说话,关系甚是亲密,臣妇瞧着两人之前不熟悉所以才拒婚,如此看来,再分开也甚是可惜。’
金佳氏被她说动,心想也是,‘郎才女貌,若是先前拒婚是因得这个原因也可惜,若当有情义,本宫定然愿意成人之美。’
他们围猎之时钱家姑娘因不熟悉拒婚,可这经历了边疆之战,早就算是共甘共苦的生死之交,这么看来关系大为改观。
本想成全她的心思,旧事重提,让这两少年人成就姻缘。
可谁知道梁王如今的意思似乎对她的提议不悦!
金佳氏一时之间愣住了,神情变得畏畏缩缩起来:“梁王,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戚褚渊的侧脸凌厉,没有表情的时候,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长指捻着酒杯,在手中把玩。
钱月冰心似乎已经提到了心口,噗噗地跳着,可是听到了戚褚渊的一句话,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蕈和的视线落在钱月冰身上,只见她怔怔地望着戚褚渊,一张脸上升腾起一阵红晕,不知道在想什么,手紧张地抓住了衣裙。
那样珍重的
视线,蕈和默默握住了自己的手。
只觉得喉咙间有股火焰燃烧,一路烧到了心口。
蕈和这下看清楚了,戚褚渊出现之后,钱月冰的目光几乎就黏在了他的脸上。
而元玉安的视线交缠在钱月冰身上。
这几人也有趣。
估摸能看得出内殿的氛围有些不大对对劲,元玉安不再如先前那般的横冲直撞,他上前两步道:“梁王殿下说的正是,臣谨遵令旨。”
戚褚渊握着酒杯的手顿住,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少年跪得笔直,没有半点犹豫。
蕈和看了他一眼,他倒是会给自己创造条件,刚才戚褚渊的言语之间只有钱月冰,他却巴巴利用戚褚渊话中的漏洞,带上了自己。
看来他对钱月冰的心思倒是真心实意,没有机会也要寻找机会靠近她。
这副真心难得可贵。
戚褚渊久不说话,大殿异常的安静。
这时辰似乎极为难熬,众人都没有言语,只有元太尉瞪着元玉安,估计气得翻了好几个白眼。
早就在家中与他分析清楚,他怎么还是一根筋地试探梁王底线!
梁王一怒,会给家族带来灾殃。
金佳氏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将新春的气氛带地有些压抑,惴惴不安地看着戚褚渊。
戚褚渊轻轻一笑:“也罢,元二郎有心了。”
“谢殿下!”元玉安的欣喜都写在了脸上。
钱月冰反而发怔,蕈和愣了愣,元玉安也算是头一个敢在他底线反复横跳之人,若按他往常的性
子,必然不会搭理他,今日怎么突然松口了?
难不成还真被元玉安一腔痴心感动了?
蕈和再三默念,不可能!
这一插曲很快便散去,众人又是一番嬉笑打趣,说了不少的话。
三声钟罄声响起。
热烈的爆竹声从天边纷至沓来,不少喧哗声,欢笑声似乎都越过了高高的宫墙,来到了众人的耳边,提醒着他们。
新春已至。
蕈和提起衣裙,岁雪立刻过来搀扶,戚晟指着殿外:“快,新年到了,放烟火来。”
戚遥遥最积极,她饮酒饮得脸颊红晕遍布,踉跄了两步,“好啊!就是要与民同乐!”
“快走快走!”
轰隆的声响冲天而起。
五彩的光焰瞬时将黑夜点亮,似一支画笔,在墨黑的卷面上肆意挥洒,绚烂的极具生命力,一声声仿佛落入了眼眸的最深处。
众人纷纷走到了殿外。
蕈和站在戚晟的身后,仰着头望着满天的绚丽,唇忍不住地上扬,展露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如同春日花朵上的露珠,清澈明媚。
长廊处凭生寒意,戚褚渊收回了凝视的目光,低头吩咐:“取件斗篷来”。
“殿下请。”神晚立刻转身取来,不过却不是戚褚渊常用的青灰色,而是一件枣红的斗篷,绣着白梅,他接过看也没看,下意识地递到岁雪手上。
原本还沉浸在烟火的曼妙之中的岁雪猝不及防地回过神来,戚褚渊目不斜视地收回了手,没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她看着手中的斗篷,顿时心领神会。
殿内炉火烧得旺盛,公主外袍穿得不多,此刻在外定然冷。
梁王这是生怕公主着凉,可众目睽睽下,只能借她的手。
“长公主”岁雪将斗篷披在蕈和身上,“冬日寒凉,仔细着凉。”
戚遥遥还在前方蹦着,蕈和心情高涨,丝毫没有注意到戚褚渊黏在她脸上的视线,任凭岁雪系上,高声喊着:“都去看着安城郡主,小心她跑出去。”
一旁的宫人们赶忙跟着活蹦乱跳的戚遥遥,“郡主,郡主当心啊!”
天幕的烟火总有落幕的一日,接下来,众人在一同燃放爆竹、守岁。
热闹了一阵。
只是戚遥遥站在人群里,感受着这么热烈,即便她表现得再怎么开怀,可怎么也觉得这么欢笑入不了她的脑中。
她明明是该高兴的,为何这般的落寞。
头有些发晕,头重脚轻的模样,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总觉得空落落的。
眼前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不少人,不知怎么的,那人却变作了兰达的模样,她瞬时怔住,心脏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捂着唇,眼眶中的泪水一瞬间便决堤。
“兰达。”她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眼前的人突然问道。
戚遥遥吸了吸鼻子,她揉着眼睛,眨了又眨,眼前的轮廓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越来越明晰,皮肤白若凝脂,一双杏子般水亮的眼眸,粉嫩的唇瓣,堪称
绝色。
戚遥遥愣住,望着四周热闹的全是人,她露出了笑意:“呀!堂姐是你啊。”
蕈和见她就是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抓着她的手:“遥遥。”
“嘘!”
蕈和默默地看着戚遥遥,她那副言笑晏晏的眼眸中竟然满是寂寞与失意,她这些时日都沉浸在自己的劫难之中,又见戚遥遥每日对着她都是笑着变着办法逗她,忽视了戚遥遥她真正的心情。
她定然还是没能从兰达的背叛中走出来。
蕈和一时之间深深的内疚,接过了酒,本想开口劝她。
“别这样…”可是大道理已然在唇边,她还是咽下了,戚遥遥如今需要的不是有人劝她开导她,而是陪她真真切切地发泄所有的情绪。
戚遥遥看到蕈和清明的眼神,欢笑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她忽然皱起眉,脸色大变,委屈地闹了起来。
她一把拉住了蕈和,“堂姐,我知道我不该在新年说这些话,可是我好难受。”
她按着心口,“这里好难受。”
蕈和将她拉到一旁,抱着她,尽可能地将温热传到她的身上,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别哭遥遥,堂姐在这里,堂姐会陪着你。”
耳畔的爆竹声越过了一切声响,戚遥遥放肆地呜咽着,忽然抬头,抓着蕈和拔腿就跑。
扒开了人群,放肆地狂奔。
“长公主?”岁雪茫然地喊着,只是一个眨眼,蕈和便不见了!
她们一人身披一件斗篷,沿着长廊一路地
跑着,直到跑去了湖边,戚遥遥才停下,两人喘着气。
戚遥遥眨动眼睛说着:“我小时候一跟老头生气,我就躲到这里,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说着她坐在了石阶边,忽然对着湖泊放肆大喊。
“臭男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以为你算哪根葱啊。”
“你敢不要老娘,老娘长得这般风华绝貌,多的是比你容色俱佳、学识渊博、温柔体贴之人要排着队对老娘好,老娘才不要你呢!”
戚遥遥吸着鼻子,声音嘶哑:“兰达·拜尔木拉你翻篇了知不知道!”
“你没有福气,能娶到我这么顶好的姑娘!”
蕈和抵着栏杆,仰首望见戚遥遥不顾一切地咒骂兰达,忽然觉得心中的一口气瞬时解开。
是啊,这么好的遥遥。
为何要因为一个男人,这般难过。
权力地位就让他这么轻易地妥协,选择了回大纥。
兰达根本就不值得!
戚遥遥喊完了蹲在地上,放声地大哭着,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蕈和一步步走来,手默默搭上了戚遥遥的肩膀,默默地安慰着她。
“你做的对!遥遥!”
“堂姐!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小小的少女哭得撕心裂肺,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怀。
两人就这么挨在一起。
戚遥遥哭完了一阵,擦去泪痕,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了两壶水酒,又献宝似的递给蕈和,嘻嘻笑笑地说:“堂姐
你看我藏了什么好东西。”
“你,从哪来的?”蕈和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从何顺来的酒。
“别管从哪来的,喝一杯嘛!”她眼眸弯弯。
黑沉的天幕,点缀着繁星,点缀着绚烂的色彩。
有酒、有人陪伴。
“好,莫辜负这么好的时候。”
蕈和头一回这么放纵地饮酒,浓烈的酒滑入了口腔,激得她一阵咳嗽。
可是辛辣的味道一瞬间将她捕获,迷惑了她所有的思绪,仿佛所有的烦心都离她远去,只剩下了平静和安稳。
蕈和眯起眼睛,拉拢了斗篷,那么绚丽的红刺目,这不是她常用的斗篷,她知道来自于谁。
戚褚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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