蕈和的笑容在脸颊处僵住,钱月冰依旧灼灼地望着她,目光澄澈,等着蕈和的答案。
梅花的气息浓郁,紊乱了她的思绪。
蕈和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忘记了称谓:“我…”
岁雪见缝插针:“长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去内殿。”
紧绷的恶情戛然而止,握住心口的手仿佛一瞬间松懈,蕈和舒展紧握的双手,复上了笑意,“知道了。”
钱月冰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落,她退后一步,道:“长公主留步,那臣女先行告辞。”
两人默契地匆匆分别,似乎在说下去也将无言。
蕈和回宫更换衣裙,将小时候父皇送与她的金玉发冠带上,镜中的少年明眸艳丽,倾城的容色,只是神情却微微凝住。
还在不断回想着钱月冰所说的每一句话。
岁雪看得出她心绪的复杂,担忧地说:“长公主,可还是在因钱姑娘的话烦恼?”
蕈和拨弄着鬓间的珠串,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笑:“其实钱月冰说的也有道理,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她们近来费尽心思地从戚褚渊手上争夺权势。
沈松峪已然安插到戚褚渊的身边,暗自了解戚褚渊其余潜藏的势力。
“可梁王殿下这些年明里暗里打压陛下的权力,杀了多少人,废了多少人,几年前朝中可是人人自危,赶走了先帝的顾命大臣徐程将军。”岁雪认真地思考一阵,她心有余悸,从他手下漏下了一条命,
对戚褚渊没什么好感。
而且若戚褚渊若真的那般磊落,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长公主一闺阁在室女呢?
丝毫不在意长公主的名声。
说完了戚褚渊的罪,她又愤愤不平:“梁王多次逼迫您低头,一点也不尊重公主您,奴婢还是觉得钱姑娘似乎把梁王想的太过美好。”
可她似乎也忘记了,震怒之下的戚褚渊若是当真不顾及蕈和,不在意岁雪是蕈和贴身女官,她早就被打死了。
双眸敛起,蕈和说不清自己的情绪,索性便不在思虑,“不想了,正宴快开始了,走吧。”
新年的宫宴总是格外的热闹。
舞姬们长袖善舞,各个媚眼如丝,看得众人心神激荡。
歌舞丝竹之声响彻云霄。
推杯换盏之间,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不少大臣站起身对着戚晟与戚褚渊道:“新年伊始,臣祝陛下、梁王殿下岁岁长久、万事皆意、贵体康健,愿我大齐国作绵延,万年昌盛。”
戚晟、戚褚渊各自举杯,欢笑着回应。
戚遥遥今日显得格外兴奋,蕈和见她叼着酒盏看舞姬跳舞看得聚精会神,接连下肚喝了不少,便小心吩咐:“去将郡主桌上的酒换成果酒,免得一会儿饮多了难受。”
岁雪照办。
淮南王恨铁不成钢,劝戚遥遥也不听,还是蕈和瞪了她一眼,戚遥遥才有所收敛。
淮南王举杯,朗声笑道:“臣恭贺陛下、太后、梁王新春吉祥日,福如蘡茀至。”
戚晟:“多谢皇叔,同喜。”
戚褚渊浅浅举杯,礼数倒是周到。
殿中的氛围热烈,鼓掌声、欢笑声不绝,难得的新春,没有那么多拘束,相谈甚欢,戚晟眼看众人情绪高涨,话语之间不知怎么提及了去往大凉之事。
“梁王与长姐何日启程?”
戚褚渊放下酒盏,多饮了几杯,眉眼逐渐舒展,俊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凉陛下的生辰即将到来,未免赶不及,正月初五便启程。”
“预备带多少人前去?”一听离出发只余下短短五日,戚晟瞬时落寞,他向着蕈和道:“此去大凉路途遥远,长姐还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天气严寒,一路上还不知会有什么险阻。”
戚褚渊看来,眸光阵阵:“此去带足了人手,陛下不用担忧。”
他余光瞥了眼蕈和,“至于长公主,长公主也并非如此较弱之人,臣也定然会确保长公主的平安,陛下安心。”
他倒是明白她,虽然不比他们自小练武,可她从来就没有那般娇气!
戚晟还担心:“可大凉的吃食也没有建康精细,若吃不惯,水土不服可如何是好?”
蕈和饮了杯酒:“陛下也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妥当,到了大凉与大齐边隅,自有大凉的使节来接,至于饮食,既然大凉的公主皇子能来参与我大齐盛会,按理,我们也当回敬。”
金佳氏笑眼弯弯,也忙着道:“是啊,有梁王殿下相随,相
比不会有什么事情,此去大凉和谈必然顺遂。”
说到和谈,又不免要提到联盟和亲这一事。
可今日事年关,大臣大概也知道少在年关惹陛下与梁王不高兴,便都憋着没说话。
“对了。”金佳氏今日容光焕发,她本就眉眼艳丽,配上妆容,一身暗红的宫装,将她衬得雍容尽,“趁着今日是个好日子,本宫倒是想喜上加喜。”
戚晟笑了笑:“母后但说无妨。”
蕈和停下筷子,微微拧起了眉,以往这种时候,金佳氏都是尽可能地不说话,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今日竟然破天荒地有了提议?
大臣们也悄然一议论:“太后向来低调,不知今日怎么有许多话说?”
“想来也做了太后几年,总是畏首畏尾也不像话。”
“太后如今谈吐得当,越来越像个太后了。”
金佳氏看了一眼席上的一位贵妇,她也是刚才听了贵妇们的话题,才有了此种想法:“听闻钱将军大军在边隅之时辛苦异常,鞠躬尽瘁,日日不敢放松警惕,日夜操劳,这才有大获全胜,如今恰逢新春,大军苦受边隅,更是要好好犒劳三军。”
戚晟认真地点头:“这是我大齐得盛的好事情,可是母后,朕与梁王早就做了商议,预备等大军凯旋再论功行赏,之前也向边隅送了不少嘉奖,让大军过个新年。”
戚褚渊与蕈和不约而同地皱眉,神情微微沉下,不知道金佳氏想说什么
。
蕈和拦下:“太后娘娘慈悲,关怀我军,如今大可放心了。”
“长公主”金佳氏没有及时打住,反扫了一眼席上的众人,像是看到了目标,长指轻轻点:“陛下和梁王殿下自然是考量完备,只是本宫要说的却不是大军的奖赏。”
“那是什么?”戚晟好奇。
“本宫听闻在边境之时,我大齐有不少有志少年不断奔赴前线。”
席上的钱月冰见身旁伯母的脸色红润,拼了命地给她使眼色,钱月冰霎时感到不妙,沿着伯母的视线发现她正盯着元家夫人看。
果不其然,太后意有所指:“其中,钱家姑娘月冰与元家二郎玉安,便是耳熟能详,据闻,在军中也是斩杀了不少敌军,立下战功,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是一同从建康出发,一路相互照顾扶持。”
钱家伯母笑得身体隐隐颤抖,嬉笑地拉着自己家侄女的手,迎合道:“可不是吗,两人都是少年人,竟然能这般走去边隅,可见感情深厚!”
钱月冰惊呼:“伯母!”
殿内的众人有一瞬时愣住了,纷纷向着他们投去了目光。
钱月冰的神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动作,只是唇边的笑意恍然间消散而去。
元玉安惴惴不安地看向钱月冰,眼中的忐忑焦急逐渐浮现出来,他握紧了手,不敢去看他们。
元家夫人更是紧张地看着自己家儿子,她儿子的心思她怎么
不清楚,可是!
众人此刻明白了太后的言下之意。
上一回
戚遥遥神经大条,嗅出了他们话语之间的特别意味。
蕈和暗暗感觉不好,可已经拦不住了,“不如,趁着新年这个好日子,再重新提一提他们的婚…”
蕈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又提到了这件事。
这两族手握重权,戚褚渊不会答应联姻。
她眼睛一转,想到定然是太后刚才与贵眷们说话之时,有人言语之间提到钱月冰与元玉安的关系缓和,定然有人推波助澜。
才会让太后出头!
可钱月冰焦急地看着自己家伯母,若不是为了不影响钱伯父,以她的性子当即就要跳出来说不可!
元太傅的神情可以说用紧绷来形容,他当即想起身婉拒。
可殿内清脆地落下一声“哒”。
酒杯被置于桌上。
众人一惊。
风姿绰约的摄政王道:“太后这么一说,本王也想到,大齐不少少年都心系家国大义,自然需要多多提拔,以待来日。”
金佳氏骤然被打断,险些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梁王,本宫不是要说这个。”
戚褚渊的眼神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金佳氏,期间的震慑不言而喻,金佳氏当即一愣,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间,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他轻轻一笑,语气虽然清浅,可却带着一抹不容置喙的强硬:“如此正好,本王与长公主正欲前往大凉,虽然带足了人,可长公主身旁也缺人
相伴,钱姑娘先前在长乐殿随侍,与长公主亲近,不如请钱姑娘通行,一路西行,大凉与大齐人文地理都截然不同,少年人多看一看亦可增长见识。”
蕈和猛地看向了戚褚渊,他定然猜出了太后想牵线的意思,这才骤然出声打断,可他这是要他们两人同行,他大概不知道钱月冰对他的心思。
金佳氏有些发懵,她明明是要说媒,怎么突然扯到少年家国大义之心了,她摸不着头脑,“不是,本宫是想说…”
戚褚渊冷冷地看了一眼,“太后!”
金佳氏狠狠一震,梁王这是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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