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褚渊看着她点头道:“钱姑娘。”
刚才还斥责她无礼的几个官员,见是同袍的小辈,也不好说什么。
“原来是钱将军之女,当真是亭亭玉立。”
毕竟钱将军如今在前线效力,监视大纥的举动,他的女儿入宫在长公主身边随侍,到底连陛下都要给钱家几分颜面,便客气道了几句。
戚褚渊点了点头,随后见她覆着面巾,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从医馆回来,他道:“听长公主说,你在宫中多有助益,于疫病也有自己的见解,她倒是经常夸你,想来你已经习惯在宫中的时日。”
“长公主对我也极好,教导了许多先前不熟悉的事务。”
她原先还以为宫中规矩森严,可相处下来亦觉得和睦,钱月冰下意识弯起嘴唇,没想到梁王也知道这些事。
可这些与陛下、殿下和战场上的将士所付出的一切相比都算不上什么,她不敢居功自傲,执手面目严肃道:“这些都是为末的小事,也是臣女应当做的,不值一提。”
戚褚渊看了眼她:“钱姑娘谦虚。”
他像是想到了谁,也不再是一般淡淡的模样,和缓了些,“长公主打理宫中事务繁忙,你随长公主学习帮衬也不错。”
太后不理事,这原非公主需要管的,可这一理也是许多年。
钱月冰见过长公主每日的操劳,她心中敬佩,亦实话实说:“是,长公主平日里甚为忙碌,这几日也见疲惫,夜里也睡
不好。”
睡不好?
戚褚渊双眸微微眯起,目光随之落在了她的脸上,大概也知道蕈和是因为疫病,眉宇间缓缓拧起。
钱月冰见梁王看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戚褚渊身边的几位大人呵呵一笑,打断了她。
随之对戚褚渊道:“殿下,还有诸多事宜商讨,大司马也已经至合阳殿,殿下不如移步。”
“走吧。”此事要紧,蕈和那里,夜里迟些时候再去看看。
戚褚渊不准备再逗留,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梁王高挺的身影越来越远,几乎就要消失在远处的长廊中,他就要离开了…
钱月冰心头狂跳,记忆中的人也是这般消失,她忍不住拔腿而上,“梁王殿下!”
长廊之中的几人顿时停下,戚褚渊转过身来,“钱姑娘还有事?”
钱月冰失神,她不敢直视,小声道:“殿下,臣女只想问一问,臣女的父亲在边隅的情况如何?”
戚褚渊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身后几位大臣也未有言语。
钱月冰忽然意识到是自己问得多了,她父亲是秘密前往前线,并未多说,她不该多问的,她拧起了眉,今日怎么这般失常,她捏紧了手,“臣女失言,请殿下恕罪。”
说完转身退下。
戚褚渊却突然道:“钱将军一切安好,钱姑娘关怀父亲,何罪之,不必歉疚。”
钱月冰猛地抬起眼眸,深深地望了眼戚褚渊,她心头颤动,点头道:“谢殿下。”
戚褚渊微微示意
,与众人一同离去。
回到长乐殿的时候,钱月冰整个人如踩云端,飘忽不定。
她向来不将喜怒放在脸上,此刻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欣喜。
见到她这般高兴,路过的几个宫女拉着她问:“钱姑娘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这么开心?”
钱月冰一愣,忙掩住笑意,她道:“无事,只是见今夜月色好。”
宫女也笑嘻嘻地说:“今日月圆,是不错呢,钱姑娘兴致真好。”
夜半,光影落下,窗上的树影斑驳。
寝殿静谧无声,袅袅的熏香淡雅清凌,并未宣兵夺主,只是床帐中的人却久久无法入眠,眼睛虽是闭着,却隐隐颤抖。
“睡不着?”
安静的夜里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男音。
蕈和恍惚间一惊,她攥紧被子,扬起身,定睛一看,隔着淡淡的月色,眼前的男人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深沉如海,倒映着她的脸庞。
她惊道:“你怎么来了?”
戚褚渊慢条斯理地撩开床帐,随后恍若无人般坐上床榻上,凝视着床榻上的少女,几日未见,蕈和眼下乌青,他皱起眉回答:“夜里与元太傅和周司马商议事情,路上,听你宫里人说你夜里睡不好,过来看看。”
蕈和心中正烦躁,却忍不住嘟囔:“是谁乱嚼舌根,扰你清静,我不过是想些事情。”
已经夜半,想来,戚褚渊是刚从合阳殿商事结束回来。
他看着她,说出了她心中的烦恼:“在想大纥?”
蕈和
的没有顿时被噎住,她握住锦被,依着枕头道:“嗯。”
他难得这般有耐心,顺着她所想问:“说说看。”
“我只是想到了很多事情,若大纥胆敢做出投毒调兵之事,为的也就是攻打大齐师出有名,对外声称他们灾乱的这几年,实则他们的国力已经恢复。”
所以才能有闲心,准备攻打大齐。
戚褚渊不置可否,他的手指沿着蕈和的额发,将细碎的发丝拨开,“不错,我命人查过,大纥太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储君,那几年灾害,也是他身先士卒休养生息,疫病也并未多压倒大纥全境,到去年已经恢复。”
“混账!”蕈和咬牙,一双眼睛愤恨:“三年前,我们也才经历一场叛乱,听闻他们灾害,不也赠送了钱和药物,竟然有此反心。”
戚褚渊淡淡地看了看她,“两国之间谈什么良心,只有利益。”
话是这么多不错,蕈和送药和钱的时候也没想着他们回报,只是没想到倒打一耙,蕈和吃瘪,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然起身握住了戚褚渊的手:“我在想,会不会蓝色烟火之事,也不一定是如兰达所说那般,甚至他有可能是在替大纥说谎。”
毕竟当时的人全死了,珍也也如同疯了一般。
一计不成,未能扰乱大齐,所以才会有疫病一计!
戚褚渊的双眸微动,他反握住了她的手,握在掌中,今夜的戚褚渊格外有耐心,引导着蕈和,“兴许
更甚,疫病,你想想宫中的疫病从何而来?”
蕈和也觉得奇怪,太后宫中最先生病的是羊芥,按道理羊芥接触过尸体,发病无可厚非,可蕈和比羊芥更早就已经很奇怪,还有羊芥病了,太后却一点事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意外传染,可这么一想,长乐殿的所有人都无事,应该不是她。
戚褚渊见她游移不定,点了点她的额头,叹了声,提示:“万国花会,大纥曾给你进供了一盏屏风,绣有孔雀河图案,你可还记得。”
蕈和一惊:“屏风?”
他握住了手,指腹按在她掌心,抬起了眼,“你一直没有打开看过是不是,后来围猎那日见到尸体后为了安抚太后情绪,你将屏风送给了太后。”
他是怎么知道她送与了太后?
蕈和一阵恍惚,她点头:“是,随后万国花会出了那么多事情,我收入库房后,一直没什么闲心看,直到太后被春月构陷,我担心太后情绪不安,让岁雪回宫后搬去太后宫中,想着孔雀河乃太后故土…”
她停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屏风中有异样?”
什么异样?
戚褚渊见她终于想到,唇边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不错,你昏迷之时,岁雪还记得你的嘱咐,曾经与我提了一句给太后送屏风,我也允了。”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太后宫中突发众人疾病,我原先也以为是羊芥潜伏时日过久,可有几人没有接触过羊芥
也发了病,我后觉得不对查后发现。”
他换了气,眼神凌厉,眸光中的憎恶深深:“金佳氏因情绪不佳无心看屏风,只有羊芥与几个宫女打开仔细看了看,而这几个宫女都染了病,其中两人重病已死。”
蕈和脑中嗡鸣:“疫病的毒株,在屏风上?”
神情收敛,戚褚渊一字一句道:“段太医看过了,是浸润于绣线,所以但凡接触之人,都会吸入从而染病。”
“如此…恶毒!”蕈和只觉得后背发冷,沿着脊背一路向上,她失神地眨动眼睛,简直无法相信戚褚渊所说的事实。
“大纥送我屏风,绣线上都是毒株,一旦万国花会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当真打开放置在长乐殿!”
“那么我!陛下!只要是长乐殿的所有人,都会染病!”
“大纥是早有预谋要致我,我大齐皇室于死地!”
蕈和咬牙,大纥简直丧心病狂!
“还有疫病的郡城与大纥使节团前往万国花会的路程一致,足以证明,他们早有准备。”
蓝色烟火和投放疫病!
她心中一时之间杂乱无章,若非巧合救了她,蕈和早就死了。
忽然,在一团烟雾之中,她飞快地抓住了某个线索,找到了某个人。
“那兰达呢?”
蕈和心中一紧,这还关系到遥遥,她一怔,重新跌回床榻:“兰达多年不在大纥,是他故意又如何,没有证据。”
更何况,遥遥…
戚褚渊俯下身,将被子拉高至她的脖
颈,看着她认真道:“我知道你的忧心,早已经命人日夜监兰达,他逃脱不走,若大纥踏入大齐一步,必以兰达为质。”
蕈和知道戚褚渊不抓兰达的原有,一是一切尚未到撕破脸的最后一步,二是兰达在大纥皇帝心中的分量如何不好说,但一旦开战,兰达为人质,也足以令大纥臣民蒙羞。
蕈和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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