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达!”
忽然,一道清凉的女声传来,如同甘泉滋润了干裂的土地,让他心神一荡。
兰达飞快地收起信笺,眉眼一动,几名手下立刻知趣地撤走。
楼宇间传来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少女的身影飞快地出现在花园的一侧,兰达收敛起眉眼间的郁结,重新换上了一幅少年气的模样。
“遥遥!”他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戚遥遥一身粉色的交领衫裙,几只蝴蝶绣样落在了裙角,转动起来偏偏起飞,兰达凝着她,少女嘟起嘴:“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吗?”
少女秀眉扬起,嗔怒的表情也极为灵动。
兰达微微一怔,他不自然地捏住了袖口,他这几日,疲于在父亲和戚褚渊之间周旋,一时间有些冷落了戚遥遥。
他竟然没有顾得上!
少年的眸子垂了下去,像一只无辜的小猫,“我..我以为你还在为那晚上的事情生气,所以不理我。”
那晚上?
戚遥遥“刷”地脸红,啊啊啊啊!
这怎么说嘛,怎么又提到了那件事了。
兰达向自己求亲。
她到现在都是浑浑噩噩一般,丝毫都没有得出半点结论,更何况现在大齐这般危险,她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些烦恼吧。
兰达见她咬着自己的唇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暗了一阵,又重新拾起情绪,拉着她的手,缠绵问:“找我何事?”
戚遥遥振作起来,想起了梁王和她堂姐的嘱托,她眨了眨眼睫,忽然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到兰达面前问道:“梁王托我问,你有没有问你父皇疫病一事?”
兰达蓦地握紧了手中的信笺,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她刚才听到他说的话?
兰达脸色骤变,可见戚遥遥单纯的眼眸,他又飞速掩盖住僵硬的神色,恢复了一张嬉笑的面容:“你怎么知道疫病的事情?”
“梁王跟我说的啊。”她下意识回答。
戚遥遥与蕈和一直在一处,她生了病,梁王失心疯了不让她见蕈和,她闹了好几次,大概是真的忍无可忍,她看见梁王额前跳动的青筋,告诉了她,蕈和是得了疫病,也告诉了她兰陵郡的真实情况。
戚遥遥当即僵住了,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愣了十足有半个多时辰,从而惊恐地察觉到了大齐目前的危险境地,与她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要求与这件危在旦夕的事情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兰达的心豁然一松,还以为,还以为她刚才看到了他收到父皇的信。
喉咙间似乎哽住了什么,兰达默默地摸索起信笺,目光犹豫了一阵,他重新看向戚遥遥,眼神中多了一抹复杂。
“这件事,可能不太好办。”
戚遥遥没明白:“啊?”
是有多不好办?
由于一时之间也说不明白,戚遥遥当即决定拉着兰达进宫,与梁王和长公主亲自叙说大纥那边的难处。
他们一刻不敢耽误,直奔着皇城而去,一路皆顺畅无比。
只是,入了宫,
却发现来往的长廊件,忽然多了许多带着面巾的人,更诡异的是,一群壮劳力步履匆忙,各个面色焦灼,往别宫搬运东西。
戚遥遥看得迷迷糊糊,心中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她慌忙拉住一人,那人吓得浑身颤抖,直想挣脱,“别别别!”
戚遥遥看了兰达一眼,奇怪道:“怕什么,是本郡主!”
那宫女见是戚遥遥,紧张地退了几步,保持距离,惶恐不安行礼问安:“见过安城郡主,郡主安康。”
戚遥遥不接:“怎么回事?”
宫女怕得直抖:“启禀郡主,不好了,太后娘娘宫中的羊芥姐姐查出感染了疫病,长公主当即下令封锁宫门,所有接触过太后宫中之人都得移到空余的空殿中去。”
什么!太后宫中沦陷了?
兰达与戚遥遥互看一眼。
事实比他们想的更严重,根本不止是羊芥。
踏入长乐殿的那一步,戚遥遥左右各跑进来三个小黄门,手中似有急信要传,脚步生风,险些就快磨出火星子来。
恭敬地将信递给了沈侍卫,又交给戚褚渊。
戚褚渊打开信笺,戚遥遥分明能瞧见不动如山的梁王殿下神情一窒,“各地郡守传来急报,出现多例高热不退,且传染了家人亲朋,有不可控之态,似是疫病。”
“行昌郡、泸州郡、蜀中、豫州郡、丰县、沛县都有公文上呈。”他神情复杂。
扩散了!
长乐殿一片寂静,众人皆是哑了声音一般。
“兰陵
郡不是已经控制住了,怎么会外泄?”蕈和恍然起身,握紧了椅子扶手。
戚褚渊眼风一动:“在我们到之前,早已经出现疫病,潘顺来瞒报上听,期间自然会有百姓因怕坐以待毙,逃去临郡投奔族人,以此兴许早已经扩散。”
蕈和一震,他还补充道:“这还是公务呈上来的,若还有如潘顺来一般遮掩瞒报,那就不得而知了。”
蕈和失神地跌回座位,脸色煞白,思量之间,见一小黄门还趴在地上不说话,疲惫地问:“你又要说什么?”
小黄门焦急道:“启禀长公主,几座宫中以及膳房陆续发现有十余人高热不退,已经去唤太医了,恐怕情况不妙。”
戚遥遥倒抽了一口气,她猛地抓住了兰达的袖子,眨动眼睛。
宫中也开始蔓延了?
蕈和愣了片刻,脑中只来得及问:“陛下那呢?”
小黄门如实回答:“陛下也知道了严重性,已经让太医去诊治了,段太医此刻正在陛下那回话。”
蕈和顿时头疼欲裂,她捏了捏鼻梁,起先她还自认倒霉,只有她染了病,可眼下,怎么短短二十余日的时光,就这般肆虐。
戚遥遥一张小脸皱巴巴,堂姐他们正烦恼着,她小声道:“堂姐,既然堂姐现在无事,想必若按照段太医的方子布置下去,应该也无大事吧…”
可既然蕈和能治愈,那百姓…她重新燃起希望。
戚褚渊瞟了眼戚遥遥,显然她过于乐观,
古来旱灾、洪涝、疫病都是君王最忧心的三件事,他指出现实:“长公主染病情况较轻,又有太医等人随侍。”
他说的不错,正是蕈和心中所想,她在宫中有着大齐最好的一群太医在,最优渥的资源,有宫女贴身随侍,每日汤药消杀不断,也本因她自身染病不重,也是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堪堪好转。
可这场疫病来得突然,大齐多年风调雨顺,无此先例。
更不说没有如此大剂量药材草药储备,大夫们数量也有限,骤然多人得病,医馆也应接不暇。
富人尚有财力自保囤积药材寻找医士,可那些孤苦的百姓呢,买不起药,买不到药,他们又如何医治。
他们周遭也就只有大纥有经验。
屋内静得几乎能听到呼吸声,戚褚渊的神情自刚才开始便有些沉重,他翻看完所有的公文,随手抛下,沈清明接了过来。
兰达站在屋内也没有说话,戚褚渊睁开眼睛察觉到他的存在。
“对了!兰达殿下,不知你书信回大纥可有回应?”蕈和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突突乱跳的当口,找到了突破点。
兰达一震,他舔了舔唇,从袖口摸出一封信,一封全新的信。
不是刚才的飞鸽传书。
“我一早就写信回去询问父皇,父皇估计想了几日,所以信来的有些迟了。”沈清明走来接过信笺,兰达望着那封信,心中忐忑。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人,悄然有些
深深担忧。
信被展开,蕈和悄无声息地看了戚褚渊一眼。
倏忽间!
他反手一掌,将信拍在了桌面,众人皆是一震,立刻跪下迎接梁王的震怒。
戚褚渊的脸色沉得可怕,无端端教人想起了冬日的冰川,严寒冰冷终日不化的模样,戾气交杂,周身尽是可怖的模样。
蕈和察觉不对,低声道:“都退下。”
长乐殿中的众人惊恐不安,知道大事不妙,可不敢对朝政妄议,匆忙起身有序地退出门去。
殿中只剩下了兰达、戚遥遥、戚褚渊与蕈和。
戚褚渊的眼眸冷沉,唇边勾起了笑意终是冷笑一声:“殿下何意?”
兰达有些落寞,他无奈地看着众人,直挺的脊背也有些弯曲,他目含歉意,垂下了眼眸。
戚遥遥不知所措,她本能地觉得梁王情绪奇怪,直勾勾地瞪着兰达,她看不过,垮了一步挡在兰达面前,可戚褚渊的目光如锐利的匕首,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看得她迈不出脚步,尴尬地愣在原地。
“遥遥,过来。”蕈和也知道,这样的戚褚渊神色有多可怕。
那大纥皇帝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她本能地要戚遥遥来她这边,不要插手这趟浑水,戚遥遥不安地咬着唇,最终小步跑来蕈和这头。
兰达心头一跳,“父皇的意思,疫病在大纥迭代了许多次,持续了有三年时光,所用药房也各不相同,收集起来倒是不难,也愿意将疫病所用的药方
送与大齐。”
“这不是很好,那不就有救了!”戚遥遥惊喜道。
看来大纥皇帝还是很友好的。
蕈和觉得事有蹊跷,若大纥皇帝真是如此知情大义,戚褚渊绝不是此等狠戾的模样,她压着戚遥遥不让她说话。
果不其然,戚褚渊的脸色更僵,手背至身后握住。
“只不过!”
兰达眼眸震颤,话锋转折,“父皇的意思,礼尚往来,既然要方子,那也需要大齐付出相应的回报才是。”
“钱财吗?”说完蕈和推翻此意,若是钱,万金换一线生机,戚褚渊不会不答应。
“哼”戚褚渊看了她们一眼,他唇边一泛,不屑地笑了笑,抽身重新坐回位置,“大纥的意思,要兰丰州与睦州所有城池作为交换。”
“什么!”蕈和险些终止呼吸,兰丰州和睦州是大纥与大齐的交界处,也是大齐多年来驻军所在,大纥竟然要大齐的土地?
以土地交换疫病药方!
大纥居心何在!
实在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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