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驿站,没想到床上竟然躲着个少女,正躺着悲伤春秋。
看到蕈和,少女一股脑爬了起来,杏子般的眼眸眨动,长长的羽睫闪了闪,苦涩着一张脸,“堂姐,兰达向我求亲了你说怎么办?”
蕈和的动作一顿,喉咙逐渐发干。
冷不丁地问:“那你怎么想?”
见蕈和反应平平,戚遥遥反倒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能吓着堂姐,她咬着指甲问:“你怎么和老头不一样,不骂我吗?”
蕈和盘着手,走到她面前,挑起了眉上下打量她,可不知道为何眼前的景象似有一瞬间扭曲,蕈和只觉得头愈发昏沉,连带着嗓子也有些痒,她深深吸气。
蕈和忍着这股眩晕:“我骂你做什么,又不是你去向兰达提亲。”
“…”
嗯?她堂姐竟然不激动?
也不指着她的脑袋说她糊涂?
戚遥遥直愣愣地盯着蕈和,看了会儿又垂下头去,她看起来并不高兴,反倒是愁容多了不少,这和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她不同,张了张嘴:“我原本以为,他有一日向我求亲了,我会高兴的不知所措,会欣喜若狂,可竟然没有…”
她缩在床上,拉着蕈和的手,“看着他的脸,我犹豫了,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那不争气的老头,想到若我离开了他,他又是个鳏夫,没人要美人照顾,孤苦伶仃的多可怜。”
蕈和觉得,淮南王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孤苦伶仃的境地。
“我还舍不得淮南
,我也舍不得堂姐你,我一想到我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还不知道他父皇会不会喜欢我,他的兄弟姐妹会不会为难我。”
“所以我…不敢答应他。”
蕈和头一回被戚遥遥的一番话说得哽住,心中蓦然一紧。
她觉得戚遥遥的眼眸中除了当初的那抹倔强,更多了些许理解,兰达不是别人,是别国的皇子,皇室之间腥风血雨,有几人能好好的相处,她若真的嫁给兰达,许多事,都不得不面对。
她能想到这些,也不枉淮南王每日气得要死的模样。
“也许,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他。”蕈和见她萎靡的模样,有些心疼对摸着她的头发。
戚遥遥原本以为她满心欢喜地喜欢着兰达,可是一想到这些,她便退缩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
戚遥遥睁大了眼眸,嗓音也颤抖着:“那堂姐,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蕈和一窒。
喜欢?
她不知道。
她从十六岁开始,没有情窦初开,没有心潮澎湃,就被戚褚渊威逼利诱。
至此三年,如今她十九岁了,她需要戚褚渊却又不能完全信任,她怕他会篡位,怕她会被除掉,她不敢放松警惕。
哪怕蕈和甚至知道戚褚渊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感情,也许不只是身体上的喜欢,也许他喜欢她,可蕈和不敢大意,她更输不起,也赌不起。
她死了无所谓,可蕈和事是父皇的子女,大齐的明华长公主。
她知道自己吊着戚褚渊
,利用戚褚渊,真正不择手段的又何止是戚褚渊,她又何曾不卑劣无比,但她不能不这么做,她不得不如此。
就当她是个卑鄙自私狂悖的人吧。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幼弟,为了大齐,她一颗心都用在跟戚褚渊争权夺利上。
哪里知道何为喜欢?
有时候她甚至以为大概这一辈子,她都不会遇到心爱之人。
烛火深沉,将两个少女的身影投在了墙上,彼此相对,蕈和疲惫地垂下眼眸,脸色也忍不住地落寞,她摇头:“我不知。”
戚遥遥正难受着,闻言愣了愣,见蕈和失落,她忙得搂住:“堂姐,你是没有遇到过心上人吗?”
眼眶有些发酸,蕈和的心恍然震荡,苦笑道:“公主享天下之养,婚事向来都是为了朝政,一步选错,便是满盘皆输。”
“陛下年幼,大齐才稳定了三年,我不敢,亦不能。”
再有,戚褚渊多她的兴致强烈,她逃不过他…
“为什么呀?”
她堂姐已经十九岁了,往常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已经出嫁,可她堂姐却还要撑着大齐,她被淮南王保护的太好了。
似乎忘记了这就是天家子女的职责所在。
戚遥遥眼中积蓄起水光,她不能理解蕈和的话,只觉得心被巨石压住,她堂姐贵为长公主,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她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说。
蕈和摸着她的脸,擦去了眼角的小珍珠,“所以,遥遥,我希望你能如愿,但
你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就像你说的,你要考虑好,兰达值不值得你放弃一切与他在一起。”
“嗯。”
屋内烛火飘摇,夜已然深深,戚遥遥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们还未清醒,驿站外却激动地不停。
戚遥遥哭了半宿,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但她耳朵尖,一听便着急看热闹,硬是把蕈和从床上扒拉起来。
蕈和不知为何,起身之时,头一阵阵地发昏,身上也软绵无力,岁雪奉来了一碗燕窝粥,她乍一闻,只觉得腹内翻涌,恶心的紧。
“呕”蕈和捂着胸口,难受的弯下了腰腹,腹中的不适难以疏解,直到恶心的感觉被压了下去,她剧烈地喘息着。
戚遥遥愣愣地望着她:“堂姐,你怎么了啊!”
蕈和坐在床榻上,这种感觉,她似乎极为熟悉,身体倦怠,还恶心…
她提起一口气,猛地看向岁雪:“今日是几号了?”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岁雪还忙着给戚遥遥布置碗筷,猛然听见也是一怔,她张了张口,险些将手中的食盒掀翻,“十五号。”
蕈和脸色忽然发白,不自觉地收敛了嘴唇,她捂着心口,险些提不起气。
不会吧!
已经十五,她月事没来…
犹如被巨石压迫新腔,岁雪猛然一颤,显然也想到了公主在慌张些什么,失神道:“公主,不会吧?”
蕈和骤然捏紧床榻边缘,她不确定,微微颤抖的手在一刹那变得冰凉,
蜷缩手指,不自觉中已经深陷掌心,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这几个月她与戚褚渊的相处,上个月,他们没有过几次,而且,戚褚渊向来谨慎,一直让她用药,怎么会!
更何况,上次小产后,她就不会再有孕。
怎么可能!
戚遥遥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她察觉到她堂姐的脸色沉重,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她又不明白会是什么事,挣扎了一会儿问:“堂姐,你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太医!
“不行!”蕈和脱口而出。
戚遥遥不解,她吞了一口粥,囫囵道:“为什么呀,若是不适,请太医不是更好对症下药吗?”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真的是怀孕了…蕈和一颗心恍然挑动,更是方寸大乱,越想越心惊胆战。
岁雪拧着眉,心疼地看着公主,再度狠狠咒骂。
梁王也太不是人!
对公主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的欢愉,丝毫没有良心!
“公主”她担忧道:“可不能再私自用药了。”
上一次,险些去了半条命,若再这么下去,太损公主的身了。
蕈和又何尝不知,可眼下,她若真的有孕,而且,若戚褚渊知道了,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保不齐发疯真的会让她生下来。
一国长公主未婚产子,怎么得了!
她想都不敢想!
清晨的阳光曼妙,浅金色的洒在屋内,正好落在蕈和的半张脸上,她脸色凝白,下意识咬着唇,“没什么
事情,我兴许是这几日累了,遥遥不用担心。”
戚遥遥穿了身粉色的罗裙,如同一只偏偏飞舞的蝴蝶,她又吞了一口粥,不安地问:“真的不要紧吗?”
“无事,多休息就好。”
蕈和掩住自己的失神,一种难以平复的焦躁悄然蔓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岁雪一眼,岁雪明白,长公主是要私下请一个民间郎中来诊脉。
京兆尹深松峪大人被戚褚渊留在兰陵郡中掌管一郡事务,并严防疫病外泄,她们眼下无法借沈大人行事,要想背着梁王请大夫,只能在她们回建康之前,她沉重地点头,将此事记下。
阳光明媚,当是个好日子。
杂乱的声音从外面传了来,像是有不少人在说话,在热切地讨论着什么,蕈和被吸引而去,她转移话题,问遥遥,“外头怎么了?”
戚遥遥就等着她问这么一句,她看热闹的心不减,“蹭”地爬起来,跑到窗口看热闹。
驿站楼下,围聚了许多世家子弟。
似乎在高声讨论着什么!
听了一圈,戚遥遥指着兴奋道:“好像是在讨论先前围猎的获胜者是谁,堂姐,陛下也在下面,是要亲自宣布吧。”
之前围猎长公主和安城郡主先是失踪,围猎被迫打断,全力搜索二位踪影,夜里太后一事惹得大家更是忘记围猎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围猎第一还未说是谁?
险些忘记了围猎的目的。
蕈和在岁雪的搀扶下也走到床边。
戚遥遥
帮着扶蕈和,她注意力转移地倒是快,很快就将烦恼抛诸脑后,“毕竟可得到陛下金口玉言的承诺一则,谁都心痒难当,不过那天我也没跟着他们一起,堂姐,你说会是谁第一呀?”
蕈和还沉浸在混乱之中,闻言,她下意识想到了戚褚渊,先前都是他第一。
可是这次,他围猎一半又去救了她,应该不是吧。
说着,传来了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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