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三日便是三日。
到第三日夜里,兰达澄清的信已经呈到了戚褚渊手上。
京兆尹审讯的府衙之中,一片沉静。
左明宣褪下京兆尹官服,身着素衣站在堂下,垂着头一言不发。
戚储渊与蕈和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他一席暗紫色星月绣纹锦袍,眼膜微微眯起,倒是有一身的悠闲淡然,手指在桌面轻点,眼神没有焦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堂下站着的人不多,除了左明宣,兰达立在一侧,另一侧是几个看上去像是平民的男子。
兰达平时总是一张笑脸,这几日为了大纥奔波,今日是少见的没有表情,他的样貌肆意,如此沉默反显得一丝慎重。
蕈和只不过是想听到一句大纥清不清白,但戚褚渊非但不说,还硬生生地把她从宫里拖过来,还神秘道,要与她看一场好戏,蕈和不明所以。
她看向戚褚渊,他手中正是兰达的那封信,她记得传言中兰达的名声极差,与他的几个哥哥全然不能比,是个只知道清闲的皇子,但就凭着这一次大纥深陷炸药丑闻,他挺身而出,并且如期找到了证据。
就足以证明,兰达此人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戚褚渊更不必说,她觉得他们打哑谜也却是无趣,昨夜她从淮南王府回去后,岁雪便告之左明宣带着证据证人连夜向戚褚渊禀告。
想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又要有今日的审问。
蕈和根本握不准戚
褚渊的想法。
堂上巍然不动的男人有了轻微的变化,他眸光淡淡,掌中的信已经看过一遍。
他笑容收敛,扫了眼堂下的众人:“兰达殿下,你送来的信本王已然看过,殿下倒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是三日便是三日。”
兰达既然是来澄清事实的他,他开门见山:“梁王殿下,经过查验,大纥的礼花包装与原先不同,封底的纸张并非是大纥所有,而是来源于大齐,这就能说明,曾经礼花被人撕开,替换了里面的烟火。”
戚褚渊抬手:“正如兰达殿下所说,本王亦在建康城外的一处林间发现了被倾倒的蓝色烟火粉末。”
兰达拧眉,这才发现一旁装着泥土的箱子,里面有黄色、蓝色的混合物,他视线在堂下的箱子中匆匆扫过,而后猛地望向了戚褚渊,这是蓝色烟火!
原来戚褚渊也在背后查找真相,竟然还发现了礼花粉末!
他收回视线,心漫步目的地震动着。
蕈和反倒是愣住了,真相就竟然这么简单?
她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便能证明是有人故意埋伏在大纥必经之道上,趁使节不注意偷梁换柱,用火药替换蓝色粉末,试图嫁祸大纥了?”
可是戚褚渊与兰达都没有说话。
蕈和更是觉得奇怪。
怎么不理她?
这不是在澄清真相,气氛却如此奇怪?
一片寂静中,蕈和再次尝试打破僵局:“那么此事便与大纥无关?”
“长公主稍安勿躁。
”戚褚渊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
半晌,戚褚渊站起身,轻描淡写地看着兰达,信脱离了他的手,跌在桌面,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这一声闷响,也击打在了每一个人心上。
他缓缓眯起了眸子,蕈和看着他,这是他憋着坏主意时候才独有的动作,他在审视在思考…
“按照左明宣与殿下昨日所查,带回了证人,昨夜本王提审汪氏党羽共计五百余人,可是无一人与证人所言匹配的上。”
店家被点到名字,惊慌失措地趴着,声声道:“梁王殿下,真是没有,小人不甘说谎!”
不是汪氏吗?
那是谁?
难道说,汪正言还有手下没有被抓获?
“不过,倒是也有意外收获。”戚褚渊示意。
左明宣立刻呈上了一槲珍珠。
兰达的眼眸赫然收缩,他紧抿着唇,果然不能有半点的侥幸。
戚褚渊发现了!
戚褚渊的声音发沉,更带着一抹谁都不能忽视的寒意:“证人的证词,购买纸张之人没有使用金珠,而是用的此物。”
他眼神淡淡:“那便奇怪了,若是汪氏的人,怎么会使用孔雀河中才产大纥贵族之间往来的常用之物海月珍珠。”
海月珍珠!?
戚褚渊话音刚落,左明宣拿出几张纸铺在店家面前,那是一幅幅画像,共计十几张只多。
蕈和一怔,那图上都是大纥使节的画像!
戚褚渊眉宇挑动,问那店家:“这些人中,可有在你面前购买纸张之人?”
兰达
神情一痛,闭上了眼。
店家不敢欺瞒,他对照着每一张图看了又看,忽然浑身一震,惊喜地指着一张图,“就是他!虽然穿着斗篷,但我记得很深,不是咱们大齐人的长相!”
什么!
店家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京兆尹府上炸响!
蕈和心中震骇,“居然真的与大纥有关!”
戚褚渊唇边扬起了一抹轻笑:“殿下这一回,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证据在此,已经如此清晰,足以经证明,的确是他们大纥的使节拆开了礼花,并填入了火药,又买了纸进行封口。
兰达只觉得荒唐,他曾信誓旦旦认为大纥清白无辜。
但查来查去,没想到最后却证实了万国华会想炸万花楼的是大纥!
他的骄傲在昨夜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被打碎的彻彻底底,他浑身无力不知道该怎么说。
兰达身子一晃,他咬住牙,心中亦是复杂万分。
他泄了气:“梁王殿下既然已经查明,我…无话可说…”
兰达的脊背弯曲,再看不出半点骄傲的少年气。
炸药是汪正言从秦爷那里购买得来,而大纥使节在大齐才替换,这便说明,汪正言与大纥皇帝安排好了一切,使节团在进入大齐之后与汪正言和秦爷取得联系,调换了礼花与火药,再借着国礼的名头送入万花楼燃放。
原来这才是汪正言的全部计划!
他竟然与大纥勾结!
而大纥竟然有此祸心!
蕈和恍然明白戚褚渊的悠闲淡然从
何而来,他已经确认大纥参与其中,那么他就有理由冲着大纥皇室问罪,所以他才这么淡定。
蕈和赫然望向戚褚渊,既然当真是大纥与汪正言的谋划,他又打算怎么做!
戚褚渊沉思许久,“大纥使节进献炸药,试图炸毁万花楼,伤及大齐证据确凿,本王…”
骤然,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戚褚渊的话语。
只见,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侍卫,张口就喊:“殿下!不…不好了!有人在大纥的驿馆…行刺!行刺使节们!”
大纥驿馆!蕈和迅速抓住了重点!
蕈和变了脸色,站起身道:“大纥使节人还好吗?”
侍卫得到消息就疾步飞驰而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道:“回长公主,全都死了!”
死了!
在场的众人大为震惊。
兰达浑身震颤,转身厉声道:“你说什么!”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刺杀大纥的使节!
戚褚渊眉目紧拧,双眸中的疑虑不浅,再一晃神,他已然离开了位置,快步走到兰达面前,他微一抬手,对沈清明冷声道:“带人过去。”
兰达已经冲了出去!
蕈和赶紧跟上,与戚褚渊同时赶到了大纥所在的驿馆,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行人,门口遍布着赶来的官兵,将百姓们隔开。
一踏入内院,十几具尸体横尸院落中央,尸体称得上是残骸,看不出完整的模样,一块块地分散,鲜红的血几乎染红了地面。
如此可怖的死状,浓重的
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蕈和险些吐出来。
戚褚渊最先看到她的异样,挡住了她的视线,沉着脸告诉她:“这里让我来看,你出去等。”
她才不要。
有什么她看不了!
他们刚查明,大纥与汪正言谋逆脱不了关系,一转眼,大纥的使节们就全被杀了。
这里面分明有蹊跷!
事关大纥,蕈和强忍着不适,眼眶湿润,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倔强的摇头,戚褚渊也拿她没办法,叹声道:“那便跟在我身后。”
“好。”蕈和点头。
“人在那里!”冲进来的左明宣眼尖,看到了可疑的身影。
她匆忙地循声看去,瞳孔皱缩!
可见,驿馆的二楼顶端,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已经不能称作是个人,他一身的肃杀,恍若地底爬出来的恶鬼,浑身都是血,一身的锦袍如同在血水中泡过,正滴滴答答地望着滴血。
“哈哈哈哈,都得死!”
那人疯狂对笑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他的目光如血,紧紧地盯着一楼的人。
众人皆是一阵恶寒。
兰达脑中嗡鸣,他浑身震颤,失声道:“珍也·摩诃!”
众人哗然!
什么!刺杀使节团的人是大纥使臣珍也·摩诃!
他不是大纥的人吗,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他现在的模样,恍若疯癫了一般!这又是怎么回事。
兰达紧握住双手,他不敢置信:“珍也,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珍也扭动着他的头,僵硬的脖子咯咯
作响,他的双眼赤红,怔怔地看着兰达,嘴角裂成一条缝,喷薄出了阵阵怒火:“我要杀了你们!全都杀了你们!”
“死,都给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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