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兄弟反目,弟却不知
话说刘进忠接了圣旨,打发走了皇帝特使,和一干当地朋友吃过道别酒,紧接着,就立即和手下将校说了他的想法。
刘进忠的手下将校,因建立大西国后改编军队时,基本上是打烂了原编制的,虽然当时是按尽量保留原下属跟随原上司的原则整编的,但涪城道外卫营还是只做到保留了一大部分郝安常的原手下,因为郝安常到底是大营将领,而刘进忠是从大队将领中选拔出来的,所以手下就没有他原来在第八营时的大队部下,他和下属的关系,是在来了金山以后,才迅速建立起来的。
不过,刘进忠很会带兵,再加上在王威军中就没有染上喝兵血的恶习,因王威治军甚严,也就自己多占些特权而已,不是那种不顾军士死活狂喝兵血的恶将,加入义军后,官兵关系更是长期以兄弟关系相处,所以在短时间内,就和新划拨给他带来镇守金山的各级下属相处得很好了。
但是,到底不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刘进忠还是害怕在心想的事情还没有做成的时候,就出了岔子,就抱定一个要出岔子就早点儿出,好早点儿应对的想法,在酒楼吃过午饭,送走了当地朋友后,利用这间大包间方便密商事情,就叫小二来给他们留下的军官每人重新沏上热茶,支开小二,刘进忠说:“兄弟们,听了圣旨,你们有没有点儿‘逼上梁山’的感觉?”
将校们见重新沏茶,关门说话,就估计到了刘副帅有话要说,这时听了刘进忠这一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叽叽喳喳地说:“是啊,还真是有点儿‘逼上梁山’的感觉,我们不杀百姓,皇上就要杀我们,但我们又不能杀百姓,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张献忠虽然非常生刘进忠的气,却并没动杀机,只是率意而行,气急了用骂粗话的口气督促刘进忠杀人而已,但刘进忠因从张献忠才十几岁就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张献忠虽然没什么文化,气质缺少涵养,说话通俗,有时还有点儿粗鲁,爱在对手面前玩流气取乐子,但却从来没有暴粗口骂过弟兄,就连最下层的军士、杂役都没骂过,甚至没有说过谁的重话,就是大家讨论什么事情,把话说反了,也从来没有计较过,更没有动不动就对人生疑,一句话,对待全军上下的人,那是宽厚到家了的!但这一次,从来没有给过身边人脸色的当今皇上,却骂了不堪入耳的粗话!还是用圣旨骂的!可见,张献忠因他刘进忠不杀百姓还反而劝谏并建议收回成命,有多么愤怒?所以,刘进忠就认定,这一次,要是在撤走之前再不杀百姓,张献忠肯定是要杀他的头的!
既然弟弟不仁,兄长就只能不义了,何况当兄长的,也并没有做错事,不忍屠杀已经教化过来了的百姓,又不是不杀油盐不进冥顽不化的袍哥,难道有错吗?兄长为了保命,那就不得不离开你这个到头来一点儿都不讲理、一翻脸就动杀气的弟弟了!
刘进忠说:“兄弟们,咱们此刻说话,完全是兄弟,不要再称职务,这样亲切些。刘某有个想法,或许就是出路,但却有点儿……咋个说呢?总之,不知当讲不当讲,敢讲不敢讲?”
将校们听说“或许就是出路”,都忙着说:“都逼到要砍头的地步了,有杀不当讲的?刘兄,咱们都是弟兄,有啥话,只管讲出来!”
刘进忠把话题这么一引,就敢说了:“说实话,刘某和皇上之间,是从皇上十几岁当娃娃兵时,就在一锅吃饭了,征战这么十几年,出生入死,相互之间,连小小的猜忌都没有过一丁点儿,可谓过命兄弟了!但是,如今面对的是生死选择,要是只是刘某被砍头也就罢了,摆在刘某和兄弟们面前的,是要么杀掉金山的数万百姓,要么刘某和军中兄弟被杀,二者必选其一!兄弟们都听到了、看到了的,咱们的皇上,十几年来,别说对刘某了,就是对任和一个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士兵或杂役,他给过脸色吗?没有过啊!可他竟然用圣旨骂得这么绝毒,可见真的是龙颜盛怒、杀机毕现了呢!所以,摆在咱们面前的这两条路,那是二者必选其一啊!咱们的下层军官,咱们的士兵兄弟,好多人不但成了百姓的师傅、朋友、结拜兄弟,还有不少人成了百姓家的姑爷了呢!你们说,我们还能选择为了我们活命,就杀光金山铺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吗?”
“那么,有没有第三条路呢?”众将校问道。
“有哇,就看兄弟们是否赞成了!”刘进忠抓住这个当口说,“就是脱离大西国,不再做大西国的臣子,这两条路就都不会再摆在咱们面前了!”
将校们又问:“就算我们走了,但皇上也会派郝大帅来杀金山,金山百姓还是跑不脱啊?那如何是好?”
刘进忠说:“兄弟们有所不知,近期以来,重庆和宜宾,都有南明余孽进攻大西,以他们的力量,虽然还攻不进来,却牵制了大西的军力,而北面的清军,军力可就老强大了,皇上要求杀尽百姓的目的,就要要趁外敌还没打尽来,先把可恶的袍哥消灭了,清除了内患,才好对外,然而清军消灭了大顺军后,来得太快,广元那边根本抵当不住,才决定献撤出广元,在路上一路伏击清军,为咱们避开清军的锋茫,撤出大西国内地争取些时间,咱们这次去九岭山伏击清军,虽然大获全胜,但是,这只是清军的小股先头军队,只是为了阻碍一下清军入蜀的进度,争取到了大西军撤出大西内地的时间而已,但这时间非常有限,清军的先锋军头子鳌拜和他身边的几个大将,还有他的亲兵卫队,在伏击战打响时尚未渡江,逃回去了,他这一回去,必然要去迎接进军四川的满清肃亲王豪格大军前来进攻大西,所以皇上才会那么着急,要趁九岭山大捷赢得的这点儿时间,要把撤出大西内地前的事情做完,趁豪格进川之前撤离,这可没几天时间呢!所以,咱们就说要执行皇命屠杀金山百姓,先搪塞几天,等到大西全面撤退之际,再走第三条路,那时,皇上就来不及另派军队屠杀金山百姓了。哦,对了,包括郝大帅那儿,除了重庆和宜宾外,皇上已经命令了全大西的军队都做好开拔准备,听候开拔命令了呢!”
“那么,第三条路是一条啥样的路呢?”
刘进忠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留下已经成了当地百姓姑爷的兄弟,其他人愿跟刘某走的,随刘某离开大西国,去找一个因我们不愿杀金山百姓但皇上无法杀我们的去处,就是第三条路了!”
就有将领说:“就算一部分留下了,那也还有一千好几百人呢,离开了大西国,总有把现有钱粮吃完的时候,往后咋办?咱们以往一直都在剿匪,但咱们自己总不能落草为匪啊?离开大西国虽然是上策,可以跳出不杀百姓就自己被杀的两难泥潭,但总得有个后路才行啊,刘兄说是不是呢?”
“是呀是呀,可得有后路才好呢!”将校们都跟着说。
刘进忠说:“兄弟们,咱们征战十几年,是不是一直都是在解救百姓?是不是一直都在为百姓谋福?”
“那当然是!这还有啥说的呢?”
“这就对了!”刘进忠说,“谁能为百姓谋福,让百姓能安居乐业,我们就投奔谁去!”
“可是,李自成的军队没了,小股的义军还不如我们这一千多人单干呢,大西我们又没法儿再待了,哪里还有能为百姓谋福的靠山可以投靠呢?”
“根据十几年来的征战经验,我们这一千多人,是注定没法儿单干的,遇到几千上万人的大军,吃掉我们就跟踩死几只蚂蚁似的,正所谓一只跳蚤顶不起来一床被盖!”刘进忠接着说,“兄弟们想想,朱明王朝,在太祖、万历年间,是不是对百姓很不错呢?是不是到后来的泰昌、天启,才一代不如一代的呢?是不是到了崇祯,朝纲才彻底败坏的呢?”
“是啊,可是,这跟我们现在的出路有啥关系呢?”
刘进忠说:“有,太有了!这说明啥?说明任何一个王朝,在打下江山之初,头一两任皇帝,都还是做得比较好的,特别是开国皇帝,一般都对百姓很好。你们不见,当前的满清,能把已经推翻了朱明王朝的李自成打败,很快就号令天下,并统治了多半个中国,这可以算是天数使然,天命所归了吧?既然满清是真命天子,恰逢建立了新朝,正是全国百姓受益的时候,那么,我们何不投奔满清呢?”
虽然刘进忠用话把将校们的心思一步一步牵进了他想说的意思里面,但突然一听“投奔满清”,将校们心里还是都“格登”了一下,感到这太突然了,也太突兀了,就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刘进忠早有预料,兄弟们初听这个“投奔满清”时,肯定一时难以接受,就说:“兄弟们,刘某自己,也是很花了些功夫来说服自己的呢!”
“刘兄,此话怎讲?”
“兄弟们想啊,刘某和皇上,既是看着他从十几岁的小孩子成长起来的,又和他是生死兄弟,出生入死十几年,刘某对皇上的了解,可以说不亚于做父母的对儿女的了解,而且皇上对刘某,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而且恩重入山,咱们王家军,每每遇到收降官军的任务,总是委以刘某的重任,如此的情谊,兄弟们说,要刘某背叛皇上,能容易吗?但眼前到了不杀百姓,刘某和兄弟们就要被杀的两难境地,而且时间还非常紧迫,这就迫使刘某不能不换几个角度来思考了!刘某开始也是和兄弟们一样,没法接受这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的,就是投诚满清!刘某也尝试想过,试图找一条不投诚满清的第三条路,但在现目前的全国形势之下,实在找不出来这样一条方方面面都能顾全的第三条路啊!说内心话,不是刘某自己怕死,而是咱们十几年的征战,全都是为了百姓,既然满清坐天下是天数使然,能够对百姓好,我们又何必把他满清看成敌人呢?据信报,像吴三桂、洪承畴这样的朝廷要员,都在满清任了要职,这只能说明,他们认同了满清,觉得满清才能安邦治国,而且满清也对他们信任有加,那我等又有何不可呢?再说了,依刘某所看,咱们的皇上,身上优点很多,武功又高得匪夷所思,排兵布阵,可谓天才,但到底读书太少,个人层次不够,所以打天下顺风顺水,一坐上天下,就百事不顺,这不正说明,上天只让他打天下,不容他坐天下吗?可见,皇上并非真命天子,你我还在壮年,一生中还能为百姓干很多事情,何不投奔上天认同的满清呢?兄弟们说,是不是这样的?”
刘进忠这片三寸不烂之舌,还真把一干中下层将校给说服了!
六七天后,刘进忠带着一千七百多愿意跟他走的军队,绕过涪城,走秀水、花荄一线,绕到九岭山渡口,经江油,过剑门关,去广元拜见豪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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