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宫。
虞皇后一天一夜未眠,今日入睡得早。
但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
“来人!”
随着她唤声,一宫女低着头入了殿。
寝殿中只留着一盏烛火,而且烛台离凤榻有些距离,虽然寝殿中不黑,但鹅黄色的烛光在偌大的寝殿中也并不明亮。
虞皇后白日里发了一场火,还伤了不少宫女,此刻见这宫女低着头一副卑微胆怯的样子,并不觉得多奇怪。
“本宫饿了,给本宫拿些夜宵来!”
宫女卑微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端着食盘返回寝宫。
食盘里是一盅燕窝。
虞皇后双脚落了榻,坐在床边,伸手接过。
白日里只顾着撒气,都没胃口进食,这会子她是真饿了,所以端着燕窝一口气就吃了半盅。
就在她觉得腹部有了饱胀,准备不吃时,突然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
“啊!”
她痛叫着用手捂腹,剩下的半盅燕窝落在地上,溅得她满脚都是。
腹痛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腹痛,身旁的宫女好像雕塑,一动不动地没有反应,丝毫不关心她……
她一脸痛苦的朝宫女看去。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惊得她脸色唰青,然后顾不上腹痛难受,哆嗦地往凤榻上躲!
“鬼啊——”
尹湘沫是当着帝王面断气的,她的死讯自然不会有假。
而这个时辰正是夜深露重之时,加上并不明亮的烛火,以及尹湘沫脸上得意的冷笑,此情此景谁敢不道一句惊悚?
何况是虞皇后!
“母后……”
“你这贱种,本宫不是你母后,你别来找本宫!”虞皇后惊恐得大骂。
“呵呵……”
低低的冷笑从尹湘沫嘴里发出,听在虞皇后耳中那更是毛骨悚然,她都不敢正视尹湘沫此刻的模样,吓得连声惨叫,“来人啊——有鬼啊——鬼啊——”
可是不管她如何喊叫,外面寂静无声,更别说宫人跑进来了。
面前的‘鬼’是如此的惊悚,气氛是如此的诡异,就像深处噩梦之中,场景让人无法控制。可虞皇后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因为腹部是那样的绞痛,就像有只手在撕扯她的五脏六腑,痛得她想打滚。偏偏有个‘鬼’在,在身与心同时经受折磨下,她硬生生地把疼痛撑下了。
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腹痛越发剧烈,甚至一股气血汹涌直上,破喉而出——
“噗!”
黑血瞬间浸染了被褥,那被褥上金线绣成的栩栩如生的凤头被染得漆黑。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虞皇后美目中灌满了惊恐,加上痛苦,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就似那只被黑血染黑的凤头,完全失去了凤仪。
此时的她已经不在乎面前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了,毕竟比起鬼来,还是命更为重要……
尹湘沫站在床边,被齐刘海遮挡了半张脸,可也掩不住她眼中的恨意。
“做什么?当然是要你的命了!”
“你……”
“虞君娣,我之所以被所有人憎恶,可都是你的功劳!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贵不可言的嫡出公主,不管我做什么,也不管是对是错,你由着我纵着我都是因为疼爱我。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份疼爱的背后竟是如此的丧心病狂!是你,杀了我的亲生母亲,是你,一步步教唆着我任性乖张,最后变成一个人见人厌的废物!而我还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傲,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尊贵最让人敬重的母亲!”尹湘沫坐上床,对着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时,面对别人的厌恶,我浑然不觉,只以为那些人是羡慕我拥有公主的身份,可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时,再面对他人的厌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不堪。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从云端堕入泥潭,从高贵变成耻笑,从自以为是变成一无是处……我宁可你当年杀了我,让我与亲娘相依为伴,也不愿做别人眼中的笑话!”
许是身体太过痛苦,虞皇后哆嗦着唇说不出话,娇贵的容颜也布上了一层黑气,就连唇瓣都开始发黑发紫。
但又或许是不甘心,那双眼死死地狰狞地瞪着尹湘沫。
尹湘沫伸手抚摸上她的脸,“我最大的耻辱是认贼作母!你,虞君娣,东乌国高贵无比的皇后娘娘,不止丑陋,甚至不配为人。同瑜妃娘娘相比,你连她一根发丝都比不了。真不知道父皇是有多瞎眼,竟让你这种蛇蝎毒妇统领后宫。如今,父皇自食恶果,也算是报应。不过,你与父皇真是般配,都以为能把任何人捏在手心里玩弄,殊不知你们除去这身龙袍凤冠,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样,毒药的滋味很好受吧?这可是我静心为你准备的,它不会让你马上你,它会让你肠穿肚烂慢慢断气……哈哈……”
说到最后,她仰头狂笑。
笑声中,两行泪水汹涌滚落。
虞皇后嘴角开始溢出黑血,痛苦又狰狞的低吼,“你……你……把解药拿出来!”
尹湘沫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嘲讽地看着她,“十七年,你养了我十七年,最终的目的就是以孝悌之名让我为你做任何事。你毁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剜你的心喂狗,你还想我给你解药?你就好好受着吧,享受肠穿肚烂的滋味!”
“来……来人啊……”虞皇后已是痛得满头都是豆大的喊,见她是铁了心要杀自己,便开始用力呼喊。
“你别喊了,我在今晚的膳食中下了药,只要用过晚膳的人都死了,那些侥幸没用晚膳的也被我亲手杀了,你现在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尹湘沫说着话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阴沉冷戾的笑着,“我不但要你肠穿肚烂,还要你去了下面做最丑陋的皇后!”
“你……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穿破房顶,让房顶上偷听的二人都为之一抖。
周尘和金嬷嬷早来了。
且他们来时,凤宁宫的人已经全倒下了。
正好在房顶上瞧见虞皇后在吃那盅燕窝。
换其他人,怕是早出声了,但他们没有,就冷眼观着,看着虞皇后毒发,看着她痛苦狼狈……
没办法,谁叫他们心中也恨呢!
不过,看着尹湘沫剜掉虞皇后一只眼睛时,他们还是很震撼的……
虞皇后不堪痛苦地闭上了眼。
就在周尘和金嬷嬷交换眼神,决定是否要下去时,突然下面传来一阵闷哼。
虞皇后已经不省人事了,这闷哼自然不是她发出的。
周尘先低下头,重新透过瓦砾上的洞口朝下看去。这一看,惊得他神色大变,一句‘卧槽’破喉而出。
金嬷嬷低下头也看到了,同样的神色大变,抓着他的手臂快速飞下屋顶。
周尘冲进寝殿,将腹部插着匕首的尹湘沫打横抱起,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外奔去——
“瓜婆娘!”
不怪他飞奔时还要爆粗。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他们开小差的那点功夫,她居然挥刀捅自己!
“周公子,快把人给我!”金嬷嬷见他出来,快速拦下并将尹湘沫接到自己手上,然后飞出了凤宁宫。
她用轻功自然比周尘的脚力快,故而周尘并没有追上去。
他转身看着寝宫大门,满眼释放着厌恶。
本想放把火把这凤宁宫给烧了,但转眼一琢磨,他唇角勾勒,干脆啥也不做,带着一脸邪恶快速跑了。
尹湘沫的毒肯定是从紫虹山庄里偷的。
不管虞皇后现在是否断气,反正是已经没救了!他现在做什么都显得多此一举,还不如什么也不做,说不定还有一场热闹可看!
……
紫瑜宫。
尹逍慕和裴映宁睡得正沉,突然听到凌武急促地叫门声,夫妻俩被惊醒的瞬间就大感不妙。
一听尹湘沫受伤的消息,更是睡意全无。
尹逍慕立即披了外袍离开,并让杨嬷嬷进来陪着裴映宁。
裴映宁哪里坐得住,让杨嬷嬷帮自己穿好衣裳,披散着头发就赶了去。
当听金嬷嬷说完经过,裴映宁是真无语。
但不是无语尹湘沫去找虞皇后报仇,而是无语她的自杀。
因为在她看来,尹湘沫报了仇,可以开启新的生活。毕竟她还年轻,只要用心生活,未来是可期的。
没想到,她却选择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
在尹逍慕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都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慕……四公主她……”
“发现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严重吗?”
“没伤及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裴映宁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
迫于以前不好的印象,虽然她到现在都不喜欢尹湘沫,但听完金嬷嬷描述尹湘沫在凤宁宫的情景,她心里还是有些五味陈杂的。
“尘尘儿呢?”她接着又问。
“还在里面。”
“……”
尹逍慕拥着她,突然拍了拍她的背,道了句意味深长的话,“顺其自然吧。”
裴映宁直接拧起了眉。
不会吧?
之前尘尘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就告诉她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忍不住抬手按压太阳穴。
接受这种事,比接受尹湘沫轻生还难!
她都是这般难以接受,更何况那二老,要是让他们知道,怕是会当场气血不足……
“王爷!王妃!”乔公公突然奔跑而来,慌张不已地道,“凤宁宫出事了!”
夫妻俩默契地抿紧了唇。
……
一夜间,凤宁宫的人全死了。
虞皇后身中剧毒,还被人剜去了一只眼,众御医前去抢救,但毒已经浸入腑脏,可以说是药石无医。
只是虞皇后还有一口气在,众御医好不容易让她苏醒,结果听她吐出凶手的名字,一个个吓得脸色失血。
凶手竟然是四公主!
一个死去的人,却说她是凶手,这能不叫人感到惊悚?
当尹怀宇赶到后听闻虞皇后的指控,同样是震惊和不信的,“母后,她已经死了,当着父皇的面断气的,怎可能回来加害您?”
“是她……是她……是她……”虞皇后不停地重复。此时的她所有肌肤都泛着黑青,被剜去的眼睛被白布缠着,剩下的那只眼死死地瞪着,狰狞又吓人。
“母后!”尹怀宇看着她此时的模样,痛心地抓着她的手落泪,“你放心,儿臣一定会查出真凶为您报仇!”
“楚阳王……杀了楚阳王……”虞皇后咬牙溢道。
一旁的御医们还在,听着她的话,全都纷纷低下了头。
不是他们腹诽,而是虞皇后这般,完全是疯魔的症状。先前还咬死凶手是四公主,这会儿又提楚阳王,还如此口无遮掩地嚷着要杀楚阳王……
当他们是聋子吗?
还是说想逼雍顺王把他们全杀了灭口?
尽管众御医都没说话,可心里都在骂娘,真是后悔死来这里了!
尹怀宇猛地转头瞪着他们,厉声咆哮,“还杵着做何?要是救不活我母后,本王要你们通通陪葬!”
闻言,众御医全垮了脸。
但迫于他的威压,一个个又不得不朝他跪下,纷纷求饶——
“王爷,下官们已经尽力了!”
“王爷,皇后娘娘毒气攻心,下官们真的无能为力啊!”
“下官们无用,求王爷另寻名医救治皇后娘娘吧!”
尹怀宇猛地起身,从一侍卫腰间拔出刀,满身杀气地指着他们,“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们!”
众御医见状,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正在这时,杨明彪从外面进来,“王爷,杀他们也于事无补。何况要杀他们,还需皇上点头。”
尹怀宇黑沉着脸朝他看去,“你没听到我母后的话?”
“回王爷,末将听见了,可是四公主已死,连尸首都被扔出了宫,您让末将如何将她抓捕?”杨明彪面无表情地反问。
“这背后之人分明就是楚阳王!四公主根本就没死,是楚阳王在背后教唆四公主杀人!”尹怀宇满身杀气和恶气。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且不人不鬼的母后,他实在没法冷静。
但杨明彪听完他的话,轻‘呵’了一声,“王爷,这种事不是靠嘴巴说的,需得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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