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这事儿?
沈茉冉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坐下。
“没什么,帮他想了个主意应付巡检司的检查而已。今年雨水多,城外粮仓里的陈米发霉了大半,朝廷突然要检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凑不出来那么多粮食填补。”
“这还是上辈子周裕想出来的法子,我只是拿来用用,我主动开口,断了周裕的后路,这辈子也省得再跟他扯上关系。”
司一珞嗯了一声说道:“谢谢你。”
沈茉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跑过来说谢谢?”
司一珞再次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上辈子怎么死的吗?”
春日的夜里还是挺冷的,沈茉冉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冒出了生理性泪花。
“这我哪知道!连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魏赫言你都杀了,周裕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沈茉冉突然想起来什么,神秘兮兮地问道,“喂,你不会是做了女帝,宠幸太多妃子,死在床榻上吧……”
满腹心事的司一珞突然没了想跟她倾诉的欲望,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我开玩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真生气吧!”
沈茉冉挠挠后脑勺,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话说一半就走了,她心里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她后面的话啊!
跟来的魏赫言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诧异。
上辈子?重生?最新的戏本吗?
少女从相府出来独自一人沿大街走着,魏赫言抱臂跟在她后面。
司一珞回想着上辈子,十岁被魏赫言捡回去,每天练功念书,后来帮着他做事,抓人,缉捕审查犯人。
再后来接掌锦衣卫,她不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
世人皆言魏赫言死在她手,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没生出过害他的心思,更没有杀他,所谓的盛名,不过是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没想到就连沈茉冉也这么想。
一直以为是周裕暗中杀了他。
后来她控制了周裕,韩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
她一夕之间众叛亲离,好不容易突围出城。可能是命运捉弄,逃出生天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到了早就死了的魏赫言站在城楼上冷漠地看着她。
那一眼让她浑身冰冷,隔着前世今生,到现在仍旧刻骨铭心。
恍然发现他对她的提拔,对她的培养和悉心教导,原来都是骗她的。
她为了给他报仇,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一个奸臣贼子该做的所有事情,到最后,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指节握得发白。
救她和利用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他。
这辈子,她用了五年时间让自己沉淀下来,远走凉州卫,打定主意不再遇见他。
但是午夜梦回时心口的悸动和朝廷突然的调令,相遇来得猝不及防,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心里恨着,却忍不住想对他好。
脚下越来越软,眼前模糊着,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撞得她一个踉跄。
模糊的世界里,那人的脸却变得清晰,和她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漆黑的长发从他肩头散下来扫在她脸上,有淡淡的茉莉清香。
在做梦吗?
司一珞伸手抚在他脸上,喃喃道:“魏赫言,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少女眼中突然溢满水光,泪珠含着月光的清辉从她光滑的侧脸滑落,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魏赫言抱着她的腰身不让她摔倒,她却突然占他便宜,摸他的脸就算了,还伸手抓住他的领口?
“你打我骂我,我都不在意,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
他们今天才刚认识,除了公事,他什么时候打她骂她了?
魏赫言不确定她和沈茉冉刚才的对话是故意让她听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戏,还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一切太匪夷所思,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但是眼前少女无声的哭泣似在控诉他是个负心汉一般,潜藏在周围的下属一个个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还从来没有女子对他投怀送抱,这种感觉有点奇特……
魏赫言轻咳一声,将人从他怀里拉出来。
“司大人误会了,本督只是公事公办,没有要杀你。”
少女瞪着眼睛看他,无辜地问道:“殊一,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魏赫言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拖到暗处。
殊一是韩王的表字,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韩王的这个名字,更无人知晓他和韩王的关系!
她从何处得知?
心思百转,他眸中杀意闪过,伸手掐在她脖子上。少女无知无觉,脖颈的动脉突突跳着,突然脑袋一歪。
魏赫言手掌临时转了方向,改为扶着她的脑袋,手心触碰到的皮肤滚烫。
竟然撑着他的手睡着了……
他此时的心情有点微妙。
竟对他这么不设防吗?
少女脸颊通红,睡着的样子像一只迷路的小兽,让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杀她。
打更的梆子隔着一条街传过来。
他心思一动,对着暗处吩咐道:“派人盯着沈茉冉和裕王。”
司一珞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觉得冷。睁开眼睛,青砖灰瓦的街上银白一片,月亮挂在正中。
她竟然靠在墙角睡着了吗?
扶着墙站起来,身上虽然仍旧没力气,脑袋却清醒了许多,熟门熟路地回到上辈子她生活过的府邸,湖畔的那株海棠花树一年比一年繁盛,静静地迎接着她。
一条黑影趁着夜色来到魏赫言的卧室。
“督主,司千户回来了。”
纱帐后的人翻了个身,声音慵懒。
“知道了。”
室内寂静半晌。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掀开纱帐。
魏赫言从床上坐起来,雪白的寝衣半敞着,露出他瘦却精壮的上身,朦胧的光线中,美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十分勾人。
“伺候本督更衣。”
身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宦官头子,魏赫言一路疾行,早朝前还需到皇帝的寝宫伺候。
宫内各处护卫林立,庄严肃杀。
香炉里飘出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内侍宫人轻手轻脚地捧着温水候着。
明黄的帷帐被内侍掀开,魏赫言上前帮曜帝穿鞋,又递上漱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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