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石板的边沿,有一些草叶穿过裙裾,碰到凤铃的脚踝。花善和凤铃抱在一起十分紧张看着中间叉腰被蒙眼的锦青,她一动不动听着声音。念珠和柳怀言也站在石板边沿,位于锦青的身后,他们轻巧的移动步子。
自在和尚躺在锦青侧面,侧面还有站着不动的百闻轩。百闻易就站在锦青身后,脚步沉重踱来踱去,想让锦青听到他的声音,将他抓住。
锦青明知道身后有人却又不反手抓住,看来十之八九,有一段佳缘。凤铃看在眼里:唐门二少主与隐梅山庄二庄主,一个蜀东大族,一个表面是小山庄,却也是江湖大派。看来这趟回去得费些唇舌,锦青远嫁阑苏真是唐门大事。
锦青和闻易,因了都是上有长兄长姐管事,都是闲散的性情,二人在众人看来是般配。
凤铃十分欣羡他们,如自己和百闻轩这般家族长女长子,恐怕都要都要以家族利益优先。就算家族门人没有意见,自己也是要担起家族责任。门当户对,自己处理诸多事情也可找个一样阅历和能力相当的人商议,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定数,对方权倾朝野,财大气粗,树敌对手也颇多,交际也颇为复杂,要处理的琐事,顾全的局面也多。
所以,唐门长辈其实是对个人婚姻没有过多干涉。但是,祖上也有一条训诫,除非有真情在,或者唐门危难,不得与王族通婚。
王族虽一时富贵,九五至尊,集权利为一手。豪杰英雄辈出,哪一个姓氏带过王冠一千年?权落人轻之后,祸害的是子孙后代。当做傀儡还算幸运,好多王孙江山易主过后被杀,被活埋,被囚禁,连远亲都株连。凤铃倒是不介意未来夫婿的能力,财力,反正祸福自有天定,谁也不能如意算盘手中操。
操持计算再多,临了一把火,化为烬土。
闲时有人笑,兴亡是回合,莫叹莫婆娑。
“你们可得提醒我可别走到那珠芙蓉花前去,我可不想毒死那树芙蓉。不想被我的毒气弄得全身红疹的,干脆被我拽住就认了自己是谁?”
众人在玩游戏之前,已经摘掉了身上的饰物,换上装着一样的几味浓香香料的香囊,是为了避开熟识之人凭借气味快速识出。男女八人皆穿着一样的广袖蓝色布衣,一样的发髻挽成团,用玉簪别着。个个素雅得像修道的仙人,这眼前风貌倒像天上神仙游戏的光景。
在走神观察众人之时,锦青毫无预兆的用轻功一点,居然飞到凤铃面前,踩到凤铃裙裾。花善和凤铃闭气不敢动——这锦青也太胆大了点,直接乱飞。
还居然正好飞到离凤铃最近,锦青随便快速一伸手,修长的指甲剐到凤铃脸上。凤铃感觉到脸生疼的时候,已经被锦青一把抱住。
花善见凤铃被锦青抱住,想替凤铃引锦青松手,便在旁边用衣袂煽风。锦青哈哈大笑:“旁边帮忙的那位别白忙活啦,我好不容易抓住便是不会放手!反正是凤铃,花善,念珠,你们其中的一个。多抱一会儿也无妨,来让妹妹我好好亲一个。”
锦青说凤铃的时候,众人被她吓了一跳,这是这几轮唯一一次猜对最快速。她再念出花善,念珠,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还好锦青只是在排除。
锦青轻轻在凤铃脸上用手触摸,触摸了许久还未得出答案,她小声的说:“是姐姐吧。”
凤铃不动不承认,花善在旁学凤铃的声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锦青听了一下更加确定了——是姐姐!
“花善的声音虽像,但是你的鼻子很高,就排除花善,一般我姐姐有难,花善就会在旁边帮忙,护她心切,反而被我发现是我姐姐。”
上次百闻轩逮住凤铃,花善模仿凤铃的声音就让他猜了是念珠。后来百闻轩逮住锦青,也等了些时间,还是分析辨别出来是锦青。其实凤铃知道,是百闻轩故意放过自己。
他对自己不显山不露水的好,这种好不一定是儿女情长,也不一定是疼惜,不是尊重和像其他更有力量的感情,才会让他如此不动声色。也没有一点点线头,看不出一点点其他的杂质。
这次花善如法炮制,却被锦青识破,凤铃出局。
凤铃是下一轮的摸鱼人,花善帮凤铃系上蒙眼睛布条,凤铃感觉刚才被锦青手指剐过的脸有点生疼。
“凤铃脸上的布条上怎么会有血?”
凤铃用手一摸右脸,果然有血腥味。花善过来揭开凤铃脸上布条,拉着凤铃去厢房。“先去把伤心处理一下吧。”
“不过是小伤口。”
这伤口,恐怕是方才锦青指甲太过锋利剐到。还好是凤铃,不是念珠郡主和花善公主,不然一个国家的郡主和公主脸上有瑕疵就不好了。
未免众人因为担心自己而坏了兴致,凤铃把布条快速蒙回眼上说:“不是伤筋动骨,何必惊讶。这一次被抓住的人,惩罚可就不那么轻松了。傍晚去八宝斋偷响油鳝糊、精蒸鲥鱼、荷叶粉蒸肉,白汤鲫鱼、松鼠鳜鱼。”
在那闭眼一瞬间,凤铃晃过一眼看见一个在隐梅山庄不曾见过的人正对着院子,孤单的依靠在院落隐蔽处芙蓉树旁,眼神澄澈看着自己。
凤铃径直往前行走了几步皆无人被逮住,继续往前走好像走到软软的草地,伸手触碰到一团软软的花,像是花开嫣然的芙蓉,已经走到了石板之外。
绯色芙蓉花被凤铃伸手一碰触,花瓣纷纷落在树下人的肩头。
凤铃感觉脸颊受伤处有人轻轻用锦帕,轻轻慢慢拭去脸上的血迹。凤铃转弯回去,布条蒙着眼睛也不知自己到底具体方位,身边有谁。用脚踩了踩石板边缘,担心踩到石板高出的边沿会把自己摔倒。结果,还是一踏出去就是踩到高的地方,被绊倒。
有人温柔扶起来自己,身上隐约有檀香之味,不是女子所用熏香。
男女有别,凤铃身体往后挪了一下。
那人转到自己侧面重新扶起自己,凤铃被蒙着眼睛跟着那人走的方向判定自己在向游戏中心走去。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凤铃抬头通过布条的缝隙看眼前之人,转了好几下才看到模糊的样子。
——是柳怀言。
——怎么没有檀香之气了?
“你方才走出了界限。”柳怀言轻声说。
“谢谢。”
——谢他帮自己擦掉脸上的血迹,也谢他接住了将要磕在石板上的自己。虽然摔一跤也没事,只是花善锦青会担忧。
那柔软的锦帕,擦拭凤铃血迹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在在撩拨她的心像手指抚琴,像风吹湖水,皆是动情。
仙逸峰,云上阁。
“快去禀告阁主,云书公子醒了。”
“凤铃呢?快去找我姐姐,马上。”
阑苏的一条小道上,锦青一头白发,身后跟着疾驰的静姝,风举,风雅。
“公子重伤初愈,何必走得这么急?”
“她是不是去了嬴宫里,虽然失忆,凭她的睿智和计谋,若是要查一定会查出自己失忆之事,不能让凤铃想起任何事,我不能再让她陷入危险。”
秋,已经浸透寒衣。众人在隐梅山庄,已经度过几些荒唐时日。把酒淋剑,也骑射对弈,中宵挑灯在院内赏花,赏月,赏静水流去深处。庄内琴瑟与笙歌齐鸣,诗词与歌赋唱和。倘若有人经过隐梅山庄的高墙,还以为是一个宫廷乐团在排练。倘若真是一个表演,不知能不能如【霓裳羽衣舞】一般流芳千古。
凤铃这次游历江湖小半年时光,从最初的昙黍国鴒救了花善,其后南疆遇到自在和尚,一道又游历山川湖海。途中一起救过妇孺,打过海盗,也偷过酒庄的美酒,执剑为侠,亦闹过不少笑话。
一次,凤铃,锦青,花善,自在和尚几人去到一个中原城邦,城内雅士全都簇拥在一山,峰下赏牡丹。
花善大声的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喊:“凤铃,锦青,自在和尚,我们去(偷)情,去(偷)情吧。”
所有赏花的雅士,诧异的望着我四个人——去(偷)情?!
自在和尚掩面溜走,锦青莫不着头脑。凤铃走到花善身边,那背后小园海棠开得红红如灼,如火燃烧。——指示方向的木牌上明明是隶书的愉情园。
是愉情园,不是(偷)情园!一生聪明,变成贻笑大方。虽然如此,也可大方一笑。
那时的凤铃心里还想着:过几日,就要去阑苏带着锦青回到天心崖,恐怕再也无法逾越礼数,如此恣意潇洒。祖父唐天之已经年迈,几位叔叔都不是爱管事的人。要接下唐门这一副重担,打理门中诸事,最好还得锦青一旁协助。
那次外出,像凤铃自己跟年少的自己的告别的一种仪式。从此收起孩童的样子,束冠带玉,执章带令。心有波澜壮阔,面上不露微色。
于门人前一丝不苟,以身作则。高堂孤山,等到下一任掌门执章接过令牌。
“姝虞,方才二皇兄来过隐梅山庄,说成皇退位,皇兄上缮择日就要新皇登基了。我跟柳怀言和百闻轩都要赶回京畿,严阵以待差遣调派。”念珠跟凤铃话别。
“聚散终究有时,我们这八人不知何年能再聚首了。风会一直吹,月亮会一直挂在穹庐,唯有这些人儿要散去了,回到自己的宿命。”凤铃抱一下念珠赶紧退回。
“曲径通幽处,出门去打醋。
问你多少钱,我却铜板无。”
自在和尚一边出门,一边教花善自己的打油诗。自在和尚要去一个叫清水遥的地方修行,传闻那里佛灯里梵光缥缈。
“如世尊向世人说法,仙鹤翩跹,恍如蓬莱宫殿,那里静水流深,仙雾缭绕,还要学习酿酒种植之术。”
“是呀,芒种秋收。”
念珠追出来,赠与自在和尚一串一百零八颗绝等的玛瑙念珠,自在回送了剑柄上一只衔着玉皇的流苏。又取下一串自己随身二十多年的菩提给凤铃,把一本走哪里都带走的半卷【笑林广集】用锦布裹好,送给花善,他是希望她能一直开心。
锦青把巴乌留给了百闻易,百闻易捧着她的脸不说话,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宣纸画扇,折扇打开来上面是锦青蒙着眼站在最中间,满地菊花,身后庭轩寂寂,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凤铃看着锦青面如桃花的模样——回去得费心力了,得派人打扫宗祠了,得说通二叔嫁女了,得去祖父那拿辟毒丹。
唐门子嗣从小就浸在毒缸除了门人,极少与外人亲密接触。倘若是与外族嫁娶婚配绵延子嗣,必须用这辟毒丹给对方服下。否则就算你内功修为再高,长期同一屋檐生活也会有损怠,甚至中毒造成偏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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