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碧玉叶子将司杨廷全身笼罩,他的身体慢慢上升,周身的冰冷光芒照亮了周围的街道。
远处,一袭白衣飞身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来的人,是江祭臣,还是沙华,亦或是地狱灵蛇,都已经不重要了。
“司杨廷!”沙华将司杨廷抱在怀中,轻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像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弟弟。
司杨廷一动不动,心脏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破洞,横穿而过,之前江祭臣渡给司杨廷的魂魄之光,也渐渐按下去。
“司杨廷,不要睡!”沙华用力扯着司杨廷的袖子,手指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肤,“不要睡......”说着话,沙华的眼眶红了,慢慢地,他的视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曾经江祭臣的样子。
司杨廷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了脉搏,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沙华觉得无助的心痛,这种感觉,他明知道是江祭臣带给他的,但是现在,就好像从小到大,跟司杨廷一起长大的人就是沙华自己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司杨廷。
沙华紧紧抱着司杨廷,将他脸上的碎发拨弄整齐,流着泪,轻声说道:“不是说好了吗?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不听话,你应该逃的,只要你逃,不一定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
司杨廷依然紧闭着眼睛,脸色也开始逐渐惨
白下来。
沙华狠狠地看向地下,一地尸体,荆棘倒在地上,心脏破了洞,没有了呼吸,丧尸们也因为没有了作为傀儡的操控者,纷纷倒在地上,只有付凌天一个人,依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虽然心智还是缺失了一部分,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被完全控制的迹象。
沙华抱着司杨廷,慢慢降落下来,一直走到付凌天的面前。
付凌天默默地抬起头,发散的瞳孔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他并没有完全成为傀儡,就像当初重新回归的张公子一样,回来之后,不过是少了一魄,除了对那个方面精气神的缺失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付凌天看到沙华怀中的司杨廷,张了张嘴,他似乎能猜得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不想让自己从梦里醒来,不敢让自己从梦里醒来。
沙华的声音里没有感情:“他死了。”
付凌天几乎站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望着司杨廷,却没有回答。
“荆棘用你做了诱饵,是我不好,是我答应江祭臣要保护司杨廷,是我没有做到。”沙华的声音逐渐哀伤。
付凌天张着嘴,他嘴唇干裂,却说不出话来。
都死了,所有他们在乎的人,都死了。
“他......还有救吗?”付凌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他自己的心中几乎是有答案的,但是,他还是想要寄希望于沙华,毕竟现在在江祭臣的身体里,还隐藏
着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是与地狱有关的神明。
沙华没有回答付凌天的话,他转头看一眼刚刚荆棘垂死的位置,却发现荆棘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沙华轻笑两声。
自己能感知到司杨廷遇到的危险,想必,曼珠应该也能感知到荆棘的危险。
也好,所有的事都要有始有终。
本应直面曼珠的人,是自己,其他人已经为两人之间的这段感情付出的太多。
能怪谁呢?
沙华抱着司杨廷逐渐冰冷的身体,慢慢地向远处走去。
冰冷的街道,沙华自己都能感觉到寒气逼人。
他还是记得,江祭臣彻底离开那天,他用祈求的目光对沙华说,司杨廷也会是曼珠夺取魂魄的棋子,现在,江祭臣求沙华将自己的魂魄撕裂,分成好几份,交到不同的人身上,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守护司杨廷,也请沙华可以帮忙守护司杨廷。
这件事,本来应该跟他没关系的。
不知道为什么,沙华的脑海中浮现出江祭臣和司杨廷小时候的画面来。
小时候,两人一起在大理寺的资料室里看案子,司杨廷总是跟追着江祭臣问东问西,总是跟江祭臣讨论案情,付凌天就那样在旁边看着,一语不发地笑着。
那时候,付凌天是不是已经知道将来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沙华的脑海中,看到了司杨廷和江祭臣的第一次见面,一根冰糖葫芦被举到满脸脏污的江祭臣面前,司杨廷笑着道:“
这个给你。”
沙华的心剧烈地疼着,他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低头看向怀中已经彻底冰冷的司杨廷,他却淡淡地笑着:“冰糖葫芦,真甜......”
之后,沙华看到江祭臣和司杨廷之间的打闹,江祭臣总是会让着司杨廷,他们是兄弟,又是好搭档,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相互救赎,相互帮助。
沙华笑了,这样的兄弟情感,表面看上去那么淡然,甚至是有些疏离,可是,多么真挚,沙华也想要真心的拥有这样的朋友,可是,太难了.......
雪落下来,落在沙华和司杨廷尸体的身上。
沙华没有用一丝灵力,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抱着司杨廷,一直从西市凌晨黑暗的街上,走到了司家府邸的门口。
走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门口的石狮子,那么威严,像是在震慑着谁,可是,其实说来好笑,谁又真的能被它震慑?
司家宅子的大门口已经堆满了积雪,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沙华怀中的司杨廷,脸色已经开始铁青,但表情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慢慢地跪倒在司家大宅的门口,是在忏悔,或者是祈求原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敢去敲门,他怕吵醒司明宇沉睡中的美梦,虽然,这梦终究是会很快醒来,但是......能多一秒便是一秒吧。
沙华感受着司杨廷慢慢地在自己的怀中越来越僵硬
,他的膝盖在雪地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还是没用灵力,他错了,他以为自己守住曼珠,将叶子玉簪交给司杨廷,江祭臣的一魂一魄在司杨廷的身体里,就可以让他安全到事情结束。
可是他忘了,司杨廷并不是一个安稳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坐享其成的人,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无论是现在的沙华,还是过去的江祭臣。
沙华垂下头去,司杨廷在怀中睡得那么安稳,以后,再也不会咧着嘴笑,再也不会一副害怕的样子,看不了尸体,再也不会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祭臣的身后。
司明宇的所有计划,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惋惜,家里明明有三个孩子,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剩下。
人的欲望总是那么诱人,又那么坏。
沙华将司明宇冰冷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想要温暖他的身体:“司杨廷,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了,你醒来看看,以后,你忘了所有的一切,回到你本来应该走的道路好不好?”
司杨廷听不到了。
阳光渐渐升起,照亮了司家宅子的大门。
沙华的背后,开始有轿子来往,也有达官贵人家的家仆出来办事,看到司家门口的这一对兄弟,皆是惊讶。
只有司家宅子依然紧紧闭着。
沙华低下头,凄凄地笑着。
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里面,小厮的脸色很差,像是哭过,看到身上落满了雪花的沙华和司杨廷的时候,却
显得一点都不惊讶,他红肿着眼睛,声音嘶哑地上前。
“老爷说,二公子的尸体,交给我便好。”小厮说话的时候,语气冰冷。
沙华没有回答,只是穿过小厮的身体,看向司家宅院。
院子里那么冷清,没有一个人走过,就像是一座幽灵宅。
家里本来那么热闹,可是现在,里面只剩下一个孤寡老人。
这群年轻的孩子,就是不听话啊,就是不听话,若是他们一个个不要想那么多,听父亲的话,按照父亲设定的路线去走的话,是不是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样子,阿箬回来之后,是不是也已经顺利得嫁到了王子彧家里,哪怕是为了朝堂官职,哪怕是被利用的婚姻,终归,都是要比现在号上一些。
江祭臣和司杨廷,是不是也会好好在一起玩耍,还是那两个在大理寺里打闹的十八岁少年,还是跟着付凌天一起断案子的天才少年?
一切都没有了.......
沙华依然紧紧地抱着司杨廷,不肯放手。
这一切,都是因为沙华,江祭臣有什么错?司杨廷有什么错?他们能有什么错?
沙华低下头,终于,抱着怀中的司杨廷哭出声来。
小厮见状,再次红了眼睛。
背后,传来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放我儿子回家。”
沙华的心剧烈得疼起来,因为身体里还有江祭臣的魂魄,他能很明白眼前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他不敢抬头去看,他害怕看到司明宇的
眼睛,他真的害怕.......
“我说,放开我儿子!”司明宇声音粗暴,语气里却充斥着悲伤。
沙华抱着司杨廷的手颤抖着,紧咬着唇,惨白的唇几乎被咬出了血。
“放开他!”司杨廷厉声喊着,声音却破了,全是哭腔。
沙华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伸出手,将司杨廷的尸体伸向面前的小厮,但他的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司杨廷的身体。
他不想放手,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触碰到司杨廷。
很快,从宅子里面跑出来四个小厮,拿着架子,几人一起,生生得从沙华的手中将司杨廷的尸体抢了过来,放在架子上,抬着进入司家宅子。
司明宇红着眼睛,最后看一眼跪倒在雪地里的人,他以为,眼前的人依然是江祭臣,个中情况,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楚,他只知道,是江祭臣害死了自己的一对子女。
他喜爱过江祭臣,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只剩下恨意。
最后,司明宇白了一眼依然跪在雪地里的沙华,头也不回得离开:“关门!”
两个小厮将大门关上,吱呀一声,彻底将沙华和司家宅子隔离开来,也彻底将江祭臣和司杨廷两个人撕裂。
雪落下来,没有声音,沙华的耳朵里却听到沙沙声。
他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没有了知觉,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是沙华作为江祭臣,最后一次来到司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大
家都看着始终跪在雪地里,一袭白衣的沙华。
有人在猜测他在做什么,也有人说江祭臣被司家扫地出门,甚至还有人说起曾经小狐狸精的传闻。
流言蜚语,来自猜测,真相,他们不愿意听,也不感兴趣。
他们口口相传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感兴趣的,猎奇的......
终于,沙华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地倒在雪地里,面色苍白。
这一刻,他能感受到江祭臣的心痛,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如果现在不是沙华,而是江祭臣的话,他不敢想象,他会是多么的痛心。
沙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累了......他想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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