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考验的沈光辉陷入了进退两难中。
他不由地看向了鲁天城办公室的方向，只觉得无形的压力隆重了全身。
他思忖再三，都看了好几眼手机了，又放弃了给秦润生打打电话的念头。
这天晚上，松林区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岂不知区纪.委大部分人都在神色凝重的工作。
有的汇总材料，有的带着搜捕证去了张士诚明里暗里的几个住处。
大部分分在了各个组里，对关联人开始调查。
这些人非官即商，不少是松林区出了名的大老板。
他们有的是张士诚无意中说出来的，也有刘永年为了自保提供的。
当然，也有通过调取各种记录和走访了解掌握的。
陈征书记带着赵副书.记一组，配了个记录员正和松林区顺心煤矿老板李新顺。
李大老板胖乎乎的，穿着一套时尚的唐装，显得有几分文化内涵。
松林区一百多万人口，不多不少，别人不知道陈书记大名，李新顺对他一点都不陌生。
他在松林区干事发财，很大一部分精力在研究区里的领导身上。
陈征小口喝了几口茶，上来开明宗义地说：“李总，咱直说，线索是上面发下来的，
不管什么办法的马上有结果，我劝你识相点，赵书记，
老李的顺心煤矿什么情况，调查了吗？”
陈征心里着急，却表现得沉稳，有耐心，没等赵副书.记说话，他双手环抱，扫了李新顺一眼，声音冰冷道：
“李新顺，现在是给你机会，你一个做买卖的，别心里没数，孰轻孰重你考虑清楚了。”
他似乎观察出来了，李新顺眯着眼睛，心里盘算着和张士诚的事，估计平时算账都没这么下工夫过。
赵副书.记看了陈征一眼，马上会意地点了点头，直接说了掌握的线索：
“顺心煤矿非法雇佣外地务工人员，偷税上数额不少，
长期给公职人员塞红包，给茶水钱车马费，还有各种好处，这些都是掌握的，
另外举报他们公开在办公区看H.片，赌.博涉及的赌资……”
赵副书.记款款而谈，心里却自嗨了起来：“领导就是领导，也没告诉提前调查，不过这些都是小煤矿的通病，看看他认不认吧。”
这是陈征情急之下安排的，他也有些拿不准。
但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于是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一正言辞地说：
“李新顺，私设赌.场，聚众看片，就这两点，够你喝一壶的，我们没那么多耐心，
这样，老赵，不行专门派个组去吧。”
不知不觉间，李新顺后背湿乎乎的一片，猛地抬起头来，举着手信誓旦旦地保证说：
“领导，我说，说了能算他索取吗？”
这些家伙干的很多是灰产项目，平时嘴上硬，心里都衡量过事情轻重，当然知道行.贿和索.贿性质不一样。
好在陈征目的不在赌场之类的事上，眼看他要坦白，轻轻点了点头，答应说：
“说吧，得看看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工作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但也不会冤枉了谁。”
李新顺开始说了，这家伙说了些小事，都是红包礼金的事，其中有换季的时候给张士诚送高档服装的事。
烟酒自然少不了。
听了好一会，陈征掏出手机看了看，不耐烦地说：
“行了，你这是避轻就重，那就别怪对你不客气了。本来想给你立功的机会的。”
李新顺一下子轱辘到了地上，差点跪下了，记录员上去给拽起来了。
李新顺哭咧咧地说：“我说实话，有个五千万的事。”
这家伙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的，一直举着手，跟发誓似的。
张士诚负责安全生产这块工作，一言九鼎，话语权不用说了，他说关谁的矿就关。
就算手续齐全，态度不好，也得给个限期整改。
李新顺自然哈巴狗一样贴在他身边，经常吃吃喝喝，小来小去的礼金确实存在。
他说的五千万，情况竟然超出了陈征的预料。
去年的一天，张士诚在港门豪城海参馆里设宴，找了几个人聚餐。
参加酒局的有大蒙和江中省两个富商，一个开煤矿的，另一是搞无人机的老板。
酒酣耳热时，张士诚举起酒杯，冲着李新顺的问：“李总，我这人你知道，工作上讲原则，
平日里讲感情，以前我没说，酒今天到位了，
我一直拿你当老弟……”
来的时候，李新顺知道他破例安排酒局，应该有什么大事，尽管有思想准备，没想到领导酒后吐真言，说了这么仗义的话。
他当即抱起拳来：“大哥，以后有事你吱一声，你吆喝到哪老弟干到哪。”
这张士诚比他还小好几岁呢，反正场合上这种不要脸面的多了去了。
继续喝了好一会，张士诚直来直去地给他交代事了。
张区长左右看看两个外地来的商人，口气严肃地说：
“他俩以前都是我有过命交情的铁哥们，
都计划要开辟新市场，那方面差了点，
想去银行贷，那不扯吗，
没几个B子，这点钱在松林区都用不上半天，
没准能给他张罗一个亿……”
李新顺一下子听明白了，张士诚叫他借款。
数额不多不少，五千万。
这种事他经历过，也是绞尽脑汁说了起来，话得好好说，但也透漏着担心收不回来。
不过，他对面是张士诚，说这些话得笑着说，绝对不能说死了，那样就得罪人了。
他巧舌如簧地说完，张士诚夸了他两句，交代两位客人一定打好欠条，民间常用的借贷手续不能少了。
陈征耐心地听着，他知道当官的干什么事办法多着呢，不过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他心里反复想着各种规定，真就没有能清晰地对上这一条的。
他和赵副书.记都琢磨着怎么进一步问下去，没想到李新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指着头顶的灯说：
“欠条在我红旗小区别墅二楼保险柜里，你们去拿吧，我告诉密码，
江中那个无人机公司我去了，项目不小，不赚不赔……”
从他表情上判断，这家伙说假话的可能性不大，不过陈征还是通知人去李家别墅保险柜里看一下，
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借条。
没等外调的人传回来消息，陈征收拾起了东西，行色匆匆的然后朝着会议室走去。
赵副书.记跟在后面，小声抱怨着这些家伙怎么越来越狡猾了。
坐在了会议室里，陈征面无表情地想着，老赵在旁边说：
“陈书记，还有好几组呢，张做事不能都这么怪吧？
他跑着去松江，一下子落网了，说明他急功近利，着急去跑官，他不像个老狐狸。”
陈征原本满心欢喜地接了这个任务，寻思速战速决拿出口供、佐证交差。
通过李新顺这事，他发现张士诚是个性格复杂的家伙，竟然当中间人，介绍别人借款。
谁都感觉出来，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哪怕是高升了，李新顺这钱很难拿回来。
可能给他定什么罪名呢？
他专心地想着判断着，缓缓地说：
“情况比想象中复杂，你马上通知各组，
不违反纪律前提下，加快进度，12点前报上来情况，要不咱们时间真不多了。”
时针指向半夜11点多时，几个组的负责人坐在了会议室里。
一个组长上来就是满嘴的疑惑：
“弄了这么多年案子了，头一回听说有去港城皇家赌场干自己大买卖的，
要不是有流水单子，反正我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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