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陆风就坐上了前往省城松江市的火车。
他从小就听妈妈讲省.委大院的事，眼下形势紧张，要想救郑河，只能往上面送材料了。
高仁林派人在医院盯着，第一时间知道了郑河突发重病的消息，陆风知道得晚点。
一听说这消息，他顿时心急如焚：30万欧元的事说不清楚，郑河昏迷不醒，这事就麻烦了。
另外，他还朝着不好的结果想过：万一郑河治不过来，岂不是死了也得背负骂名，一个好干部落个腐.败分子的坏名声。
一路上盘算着怎么把材料送给省.委书记鲁天成。
倒不是他胆子大，之所以想到鲁天成，一来鲁书记口碑好，二来他在大学时和鲁书记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一次人才招聘洽谈会，赶上鲁书记在京都开会，抽时间参加了座谈，现场点到了陆风。
陆风至今还记得，当时鲁书记一直微笑着看着他，时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告诉他如果回家乡发展，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找自己。
这会，他捏了捏包里的材料。
昨晚，他躲在宿舍里，熬了三个多小时，挖苦心思整理郑河的材料。
一次，他拉着郑河去外地考察，天上下着大雨，经过一处菜市场门口时，老远就看到了等公交车的李翠琳。
李翠琳是郑河的妻子，早年脚部手术不成功，算是半个坡子。
郑河早就看到暴雨中的妻子了，快到跟前时，倔强地扭过了头，等陆风减速准备接着嫂子时，他严肃地说：“开车就好好开车，别分神。”
陆风急的说正好顺道，当领导的不能这么无情。
郑河一副六亲不认的口气说：“咱这是公出，车子是单位的，我没权力给家属用。”
等他们出差回来，郑河又专门跑去了药店，给淋雨感冒的妻子买药。
一件件，一点点，写着他的材料，陆风好几次潸然泪下。
……
省.委大院威严、低调，建在新华广场旁边。
照样照耀下，陆风在门口转悠了两圈，正门戒备森严，他去了侧门，发现想进去不容易。
都得有预约，要不就是有特殊工作，得到批准的人，很难进去。
这一点，他早就听说过。
早上七点半了，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他顺着侧门传达室朝下坡看去。
几百米外有个大型早市，满眼的人群，早餐的气息飘得很远。
一台八成新的进口越野车停在了路边，看车牌是冀松隔壁冀南市的，号码带着两个“7”，坐这车的人级别不低。
车上走下来个戴眼镜的人，穿着合体的夹克衫，夹着公文包，从精致的中分头型上看，像个事务部门的科长。
陆风瞅了眼越野车的轮胎，凭经验判断车上载重不少。
又出现在这种地方，他心里猜了八.九不离十。
他夹了夹包，冲着眼镜男主动问了句：“也来送东西？”
戴眼镜的男子姓韩，是冀南市政.府接待科长，上来就递名片：
“韩会成，叫我老韩就行，你送进去了？”
陆风瞧他一副油滑的嘴脸，心生鄙夷，不假思索地寒暄道：“弄进去了，你去吧。”
说完，不由地打量着他身后的车，悄声问：“啥好东西？这不得一大早就朝这里赶，都什么时候了，我是送材料，你是看领导吧。”
看领导这话内涵丰富，其实他俩谁都明白什么意思，不挑明了省得难堪。
“鱼，冀南的一点土产。”韩科长随口说。
“金滩鱼？”陆风不动声色地问。
“金九银十，河边刚上来金色的，最鲜美，再过十天就变成银色的，味儿差点。”韩科长想了想，有些勉强地说。
陆风心里不由地说了句“金滩鱼出了名的，100多块一斤，就算银滩鱼也得80多，你可真下功夫啊。”
他客套地告辞了老韩，朝着西南边的一个传达室走去。
传达室里坐着个中年保安头，正美滋滋地喝着清茶，尽职尽责地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
陆风进去和他打了招呼，顺手把一盒华子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点上，然后放在了保安队长跟前，一脸巴结地说：
“领导，我制服厂的，这几年重点做您身上这种呢，料子比这个好点，当然，那也得谁说好……”
保安队长上下打量了几眼他，诧异地问：“推销保安服的？”
“那得领导您点头，给牵个线。”陆风一口一个领导叫着，满脸的恭敬。
两人从保安服聊了起来，陆风直言不讳地说只要推销出去，返点的钱都给保安队长。
聊了好一会了，他试探着问：“领导，我老家有个亲戚，和咱这一个大领导以前认识，想送个材料……”
察言观色了会，陆风也没什么把握，算是直接说了。
“材料？要是把报上来的材料拿出来，能摆一院子，能看过来吗，除非相当级别的领导直报，或者签过来的。”保安队长说着，满脸的官架子。
尽管想到了会很难，陆风没想到竟然这样，看样自己别说送材料了，连鲁书记的面都见不到。
他满是失落地走向了新华早市，准备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刚在一个露天包子铺坐下，点了包子和豆浆，正要喝呢，就听着不远处有人声音生涩地吆喝着：“新鲜的金滩鱼，新鲜的……”
他扭头看去，看清了是老韩和两个干部。
陆风朝嘴里塞着包子，一手提着豆浆杯，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老韩，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在早市上卖，白瞎了。”陆风认真地问。
韩科长带着这么新鲜的东西，价格昂贵，当地人都以这时候能吃上金滩鱼自豪，本以为领导会高兴地笑纳，没想到一听说是鲜鱼，就客气了几句，然后强硬地叫他们赶紧回去。
活蹦乱跳的金滩鱼，叫人看着心疼，要是拉回去就变成死鱼了，韩会成心里怨恨领导不近人情，犹豫了好一会，决定在早市上把这价格昂贵的鲜鱼卖了。
陆风交代他嘴巴严点，这种事传出去对他不好。
回松林区的火车上，想起了保安队长和老韩的模样，陆风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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