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不笑,燕小乙笑着笑着也不好意思再笑,而是穿起衣服,走到老汉身边!
“老头,怎么个说法啊。”燕小乙道:“结婚是大好事儿,就算不是自己家的娃娃,这乡里乡亲的敲锣打鼓成亲也是吉祥事儿,至于这么个表情么?哦,我知道了,人家抢了你的儿媳妇?”
啪嗒!
老汉翻着白眼,从腰后拿出烟袋锅在燕小乙脑袋上敲了下道:“乱说话,我是在为牛老三不值,这孩子,这个月都娶六回亲了。”
“啊?”燕小乙惊道:“我只听说过克夫,却从没听说过克妻的,这本事对男人来说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该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还是该说他命里犯桃花?怎么挺有点让人羡慕的。”
“瞎说。”老汉道:“他虽说娶了六回亲,可娶的都是一个婆娘。”
“不是吧。”燕小乙无语道:“合着他们小夫妻有婚姻恐惧症还是婚姻强迫症,结婚离婚,好玩么?再说好玩也不成吧,民政局不管么?”
老汉叹口气道:“管啥管啊,人家娶六回亲,楞是都没把婚事给办成了。”
老汉叹完,便敲出烟袋锅的灰,塞了点烟草,给自己点上后,便把事情娓娓道来。
这牛老三本名叫牛津,燕小乙乐,这人的名字够牛的,不过,牛老三的名字虽然牛,却是个老实孩子,住村东头儿,三代农户,村里人看着他长大的,憨厚,老实,有着乡下人的朴实跟勤劳,而牛老三的媳妇儿,也是村里人,比牛老三小两岁,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田板地里滚着泥巴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两家人就觉得这桩亲事能成,等两个孩子长大了,两家人便琢磨着把婚事办了,哪成想,这婚事办出毛病了,看风水,挑吉日,敲锣打鼓,牛老三把媳妇儿娶进家门,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洞房花烛夜,春梦到天明,本来挺快活的事儿,可等到天亮就出事了,那睡在枕头边的媳妇儿竟然没有了!
这媳妇儿当然不是真凭空消失了,而是回了娘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一觉醒来,新娘子发现自己睡在以前自己屋子的大床上,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顶多就是梦游症,可是那结婚的嫁衣也回来了,自己家带过去的陪嫁品也回来了,而对方娶亲给的财礼却凭空消失了,不光如此,连婚宴上乡里乡亲包的份子钱,天一亮,也全回了宾客手中,甚至那点过的鞭炮,用过的红纸,吃肚子里的喜糖,一桌一桌早已经做成喜宴的食材全部都变回了原样。
那一场婚事好似梦一场,梦醒了,全部都变回了原样。
所以,虽说是古怪,但也只当大家是真做梦了,毕竟也没出什么事儿,就是跟做梦似的,牛老三虽想不通,却也不想了,索性招呼人马,敲锣打鼓又结婚了,骑着带了红花的黑毛驴,再次风风光光的把媳妇儿给娶进家门,照旧一切安然无恙,可是,新婚夜一觉天明,又出事了,新娘子又没了,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又一次的跟做了场结婚梦一般,更了不得的是村子里一个上年纪的婆婆,看了眼新娘子后,无比惊讶的说了句:怎么这新娘子还是处子!
这话把人给吓的半死,新娘子新婚之夜可是几度风雨,而且还两次新婚,哪会是处子,但那婆婆年轻的时候是给人当稳婆的,她说的话,也是绝对错不了,于是,这怪事便的更怪。
两家的父母都打了退堂鼓,不结婚好好的,结婚就出这么个怪事儿,但牛老三是老实人,老实人一般认死理,再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哪肯就这么算了,于是,第三回婚礼开始了,这一回,迎了亲,吃了宴,酒都没喝,牛老三跟媳妇儿楞是在房里坐到天明,却是一切照常什么事都没有,牛老三顿时笑了,可就在他笑过之后的当晚,两人熄灯睡觉,第二天一醒,媳妇儿又没有了,不用说,只要是跟结婚有关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牛老三不信邪,楞是继续迎亲,这一回,两人虽然还是睡了,却没敢圆房,希望事情能有转机,但第二天醒来,媳妇儿照旧不见,一切照旧变回原样,跟圆不圆房着实没有关系。
一趟亲迎了四回,古怪的要命,两家人都怕,牛老三也怕,但他真喜欢自己媳妇儿,焦虑了几天,估摸着是有邪祟,但牛老三不甘心,去山里请了个光头和尚,和尚拍着胸脯说自己法力无边,结果牛老三又开始迎亲,结果睡了一晚,媳妇儿还是没了,这次没的不光是媳妇,还有那光头和尚,找遍了村子跟周围三里地,全都不见踪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村里人都劝牛老三算了,可是牛老三着实死心眼,没隔几天,便带回来一个道士,于是,门口那锣鼓声又是震天响,牛老三得娶第六回媳妇儿了。
燕小乙听完之后也是目瞪口呆的吧唧嘴,半天憋出一句道:“牛老三那媳妇儿可冤。”
可不是么,牛老三多睡几回没事儿,可他媳妇就惨了,人家被睡了五回,竟然还是处的,要知道,女人第一次可疼,但再疼也就一回,哪像牛老三家的媳妇儿,疼五回了,还得接着疼,说冤可真冤!
沉默半晌,燕小乙才提溜裤头冲那老汉道:“您不去看看么?甭管五回还六回,到底是结婚哩,也许这一次真的就被他给结成了呢。”
“前几回,咱们都这么想的,每次都喜滋滋的继续去给牛老三捧场,可每次……”老汉敲掉烟锅里的烟灰道:“咱这心里颤的慌,你说这牛老三,挺老实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怪事儿?再者村里人心里不对味,谁叫没有儿女,将来都跟牛老三似的,让人怎么活啊,岂不都得绝后了?你说还有谁敢去吃喜宴?只是可怜了牛家娃娃。”
燕小乙道:“听你这口气,你挺喜欢那牛老三的?”
“这咋说呢。”老汉道:“我这把年纪了,村里的年轻人几乎全是我看着从娃娃长起来的,哪个都不挺亲的,哪个都不该摊上这事儿。”
“得!”燕小乙摊摊手道:“冲您这话,我帮您老一回,算是报答你的井水跟衣衫。”
“回来。”那老汉赶紧拉住燕小乙道:“娃娃啥意思啊?你当我刚才跟你说的都是玩笑?这事莫得开玩笑,全是真事,危险。”
“我没开玩笑……”燕小乙说了一般,索性摆摆手道:“算了,玩笑就玩笑,我只是去看看还不成么?从没见过迎亲,我凑个热闹去,你说人家娶媳妇儿,冷清兮兮的多寒心哩。”
燕小乙说完就撒腿往外门口跑,老汉想拽,却哪有燕小乙的手脚快,眨眼的,燕小乙就彻底跑没影了,老汉无奈,也就由得燕小乙去了。
跨过田板,燕小乙很快就瞧见了迎亲的队伍,前面还有个牛鼻子道士在摇铃唱词,看着就觉得有些怪,附近乡里乡亲的窝在自家门前,却是没人敢跟上迎亲的队伍去凑热闹,只是干看着,不少人摇头叹息,显然为牛老三不值。
片刻后,那接完了新年的迎亲队伍停在牛老三家的院子前,里门是一桌一桌摊着红布的圆桌,已经摆满了菜,这叫做流水席,乡下摆宴不将排场,将的是实惠,全是些大碗菜,中间不断盆,谁来恭喜两句,说几句吉利话,全都能上桌吃,吃完走人,后面的人立刻跟上,正因为如此,乡下结婚往往更热闹。
不过,此刻牛家却冷冷清清,周围倒也围了些乡亲,只是没人敢真坐上那流水席去。
迎着新娘子进了门,还没拜堂,那牛鼻子老道就架起一方桌子,摊上黄布,摆了猪头,放了水果,烧起高香,对着正门摆了一碗鸡血,对着房门摆了一碗清水,从麻布兜里拿出一柄铜钱剑,贴上黄符就便开坛作法,嘴里念念有辞。
这调调燕小乙从未见过,初时还看的挺起劲,觉得这跳大神挺好完的,但很快就开始打哈欠,那牛鼻子老道从临近黄昏开始叨咕,一直到天色漆黑,周围都点起了灯火,他还在那里没完没了,燕小乙有心坐到那流水席上去蹭顿饭吃,可这牛鼻子老道没完没了,啥时候能开席,燕小乙的肚子都不争气的“咕嘟咕嘟”叫了好几声!
“娘的,不能忍了。”燕小乙拍拍肚子,走进那牛家大宅,指着那还在作法的牛鼻子道:“喂,你到底会不会捉鬼,有完没完了啊。”
门口看热闹的虽少,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的,燕小乙走进宅子后,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小乙的身上。
那老道不高兴道:“哪家的娃娃,没瞧见道爷在作法么,放跑了恶鬼,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我交代个屁!”燕小乙碎了口唾沫道:“你会抓鬼么?”
那老道嗤笑道:“我不会,难道你个娃娃会?”
“我就算不会也比你强。”燕小乙指着那老道:“不就是要让脏东西现形么,我今儿就教教你该怎么弄,省的你以后每次都这么累。”
燕小乙说完,便走到一个穿着黑绸衫,带着小黑冒,胸口还挂着一朵小红花的壮士汉子跟前道:“牛老三,新郎,对吧?”
“对。”牛老三挺老实的点头道:“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哪家的你甭管,你是牛老三就成!”燕小乙突然的拔出M1911,拉开保险,上胆匣,然后猛的抬枪指着牛老三,燕小乙便看着四周喊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不出来,我就把这人给干掉,我看你回头连新郎都没了,还怎么玩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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