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才落,沈屹明的脸尤为可见地颤了一下。
这音色,这语气,沈屹明再熟悉不过。
就算仅仅只有两个字,他的脑海里也立马能浮现那个人的名字。
沈屹坤。
沈屹明的薄唇颤得没有规律,巨大的恐惧感在他脑海中炸开。
终是只能咬出单薄的几个字:“不、不可能……”
紧接着,却见那一身白衣的人挥剑冲过来,步伐如疾风,招式如迅雷。
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招招皆是冲着沈屹明的要害去。
沈屹明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他吃力地挡下沈屹坤的一招又一招。
奈何对方逼得紧,才几招过去,沈屹明的额头已经沁出密密细汗。
沈屹明明显慌了神,脚下的步子明显不稳,挥出的剑法毫无章程。
沈屹坤看准时机,剑柄一挑,登时将沈屹明手中的剑打飞出去。
手一落,剑一扫,散着寒光的剑刃直接横在沈屹明的脖颈上。
败北的愤恨不可遏制地取代沈屹明的理智,他咬紧牙关咆哮: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他也不想承认眼前的人是沈屹坤,可刚才对方使的一招一式,整个京都没有第二个人会。
除了沈屹坤。
许是时间隔得太久了,他险些都要忘了,当初沈屹坤便是凭着这一身武功,破万敌,封战神。
是沈屹坤病得太久了,久到沈屹明自己都记不清了。
若是真枪实战地打起来,他又怎会是沈屹坤的对手?
面对沈屹明的咆哮,沈屹坤置之不理。
反倒抬了抬左手,取下了脸上的那半张银色面具。
面具下露出了那双眸子满是阴鸷,一颦眉一转眸之间,都是掩不住的杀意。
直至看到沈屹坤那张脸前,沈屹明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
可在亲眼目睹后,他的心神像是一瞬间被人撕毁。
“你明明已经死了!你明明……”
“明明中了你的埋伏?”
沈屹坤冷眼觑着他,是啊,他本来都已经中了沈屹明的陷阱。
本来已经去阎王那里走了一遭。
在气息奄奄之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香囊被人摘下。
若不是碰上出城搜寻的阮知夏,若不是她是解百毒随身携带着救命的药……
只怕他现在已经是阎王的“座上宾”了。
如今,成王败寇,战局已定。
沈屹明瞧着跟前活生生的人,忍不住自嘲起来。
又想起对方刚才手起刀落的招式,想起之前如同病秧子的沈屹坤,心里更是堵得慌。
“沈屹坤啊沈屹坤,你可真是好演技,装病装了这么多年!”
又何止是好演技,更是好计谋。
在他屡次怀疑白无常的身份时,沈屹坤这厮都能够全身而退,不留一丝暴露身份的破绽。
论武功,他比不上沈屹坤。
论计谋,他又没有他厉害。
纵然他心里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
沈屹坤懒得跟沈屹明多费口舌,握剑的手一紧,便有鲜血顺着沈屹明的脖颈处流下来。
死亡的恐惧袭来时,沈屹明几近发疯般尖叫:
“沈屹坤,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生死!”
唐锦瑟在远处听到这斥声质问,顿时失笑。
她反问,“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权利?
那些因你惨死的每一个人,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慕玺,刘妈,问荆……
他沈屹明又凭什么手起刀落取人性命?
她站在夜晚的寒风中,身影如薄柳,目光愤恨。
她恨不得烧了沈屹明,一把扬了他的骨灰。
可是这样,简直太便宜了他。
沈屹坤命人把沈屹明押了下去,京都呼啸的风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他刚转头走向唐锦瑟,却瞧见对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刹那间身体瘫软下去。
沈屹坤迅速冲了过去将她接住。
唐锦瑟只觉浑身抽不出力气,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沉重无比。
意识涣散之前,她只听到耳边有人一直唤她的名字。
……
她似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起初沈屹坤对她冷言冷语,对她说南曲戏班子更适合她。
梦到慕玺夜里替她挑去那味多余的香料,却偏偏不肯承认解百毒的身份。
那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回。
她想,她大抵是要死了。
不是说人死之前,眼前都会把这一生的事都回顾一遍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锦瑟睁开眼时,就瞧见床边侍奉的丫鬟激动地道: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快去禀告少爷!”
唐锦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萧府。
她……还没死?
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就见沈屹坤冲入房内。
他这样慌乱,她还是头一次见。
就好像,她已经去阎王那走了一遭了。
她朝他伸手,示意他扶她坐起来。
却在沈屹坤扶她时,发现了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唐锦瑟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原来在她沉睡时,她听到的那些都不是幻觉。
她听到有人摔了茶碗,斥声责骂:
“两年两年!我出重金是让你们来医治的,不是让你们定生死的!”
唐锦瑟根据记忆,能知道这是沈屹坤的声音。
她还听到有老者小心翼翼地回应:
“夫人受了严重打击,又时值刚生下小公子,身体落了病根……”
“老朽医术不精,虽不能根治,但若是用药吊着,兴许能活两年……”
后来,她又听到沈屹坤发作的声音。
平时温润如玉的沈屹坤,头一次发那样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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