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的生活是无聊的,赤鳞并不是那么容易生出,所能做的事唯有等待。岌域的寿命极长,常常一睡百年,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对于其腹中的两个小虫子来说,人生芳华若在此荒废,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凤儿这些日子,一见着吴亘就磨牙,若不是其人一句话,自已怎会留在这昏暗的山中。
吴亘却是毫不在乎,不时在各个石室间窜来窜去。实在闲的无聊,便去撬砸那金黄色的石精。石精极为坚硬,比最坚硬的岩石还要致密,费了半天劲,才撬了几块几寸长的石精。
看着喜滋滋将石精小心裹好的吴亘,凤儿一脸鄙夷,她本是一名天人,身负火鸾血脉,自然寿命也长了不少,活上个一两百年不成问题。一想到以后要天天看着吴亘这张令人讨厌的脸,就烦躁不堪,有时恨不得想将其一掌劈死。
可看到吴亘身陷囹圄却浑然不急的模样,又担心其有出去的法子,便将杀意生生按下。她不是没想过逃走,这两天把石室转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一处能出去的通道。
无奈之下,只得整日坐在火山口边,边吐纳那精纯的火气,边胡思乱想。这百十年,自已就要与这男人长相厮守,会不会日久生情,若是那样的话,石室中会不会多出一些小孩。既然有小孩,那该叫什么名字,是跟着自已的姓还是姓吴。
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堆长着吴亘脸的小孩子,绕膝于身边,围着自已叫娘。天啊,这太可怕了。
惊惶之下,凤儿顺手操起手边一块碎石,对着吴亘就扔了过去,“混蛋,我断不会从你的。”
吴亘被吓了一跳,避过擦身而过的石头,愤怒道:“你抽什么疯。”说着愤愤然转身离开。
凤儿双目恢复清明,回想起自已的臆想,不由羞的满脸通红。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已真对这个人生了想法。
不提凤儿心思烦躁,吴亘气哼哼的走出了这处石室。这些日子,已经走过了不少的地方。岌域体内极为宽大,有各种各样稀奇所在,吴亘每次都只是匆匆瞥过,便赶往下一处。
原本还有种若有若无被监视的感觉,时间长了,这种感觉也慢慢淡去。轻车熟路穿过一处狭长的甬道,四周密布的青藤并没有丝毫反应。这些青藤实质上是岌域体内的搬运工,无论是猎物,还是一些废弃之物,都由青藤来回挪移。
甬道尽头,是一处严实的石壁。石壁通体洁白,好似白玉,这与其他地方的颜色俱是不一样。将手轻轻覆在白壁上,吴亘微微闭目,似乎是在感觉着什么。
此处是偶然之间所发现,这才是第二次过来。吴亘总感觉,白壁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已。
手臂上的暮缓缓动弹了一下,上次掩护吴亘等人通过布满石精的石室,暮的魂力消耗不少,这些日子一直在沉睡。
吴亘轻轻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物。此物只有拳头大小,上面纹路斑驳,正是灵居。
紧紧攥着魂晶,在细腰奴的护持下,吴亘疯狂乱转的眼珠终于恢复平静,眼前各种幻象尽去。
灵居安静的呆在地上,若是肉眼观察,看不出有丝毫神异。但若是用神识扫视,就会发现,以灵居为中心,一道道黑色的波纹在缓缓流转,如同藏于天穹深处的星云,静谧而幽邃。连神识到了此处,也不由自主会被吸引进去。
静坐良久,吴亘神色一动,来了。
一个磨盘大小的光团穿过白壁,到了灵居上方。光团炽热,无数光线在其中缠绕,繁杂间却又透着有序。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光团偶尔会爆发出一阵轻响,光线骤然变化,喷吐出一道道长长的火舌。
紧紧闭上眼睛,吴亘默默感受着光团的动静。这个光团不是别的,正是岌域的意识,此时已经陷入沉睡之中,那不时出现的火舌,应该是其正在做梦。
从当初决定留下来为质的时候,吴亘便琢磨着如何出去。硬攻,这是绝无可能,以岌域的修为,捻死自已比捻死一只臭虫还容易。
如何找到岌域的薄弱之处,吴亘倒是从暮掩护几人通过石室的事中得到启发。岌域大则大矣,但却能被暮所瞒过,可见其神魂或是意识定然不是如本体般如此强悍。
这些日子,吴亘穿行各处,一方面是为了熟悉周遭环境,另外也是为了让暮一点点、悄无声息的侵入其意识。之所以走这么多地方,乃是因为岌域的身体太大了,只在一个地方施术,用力猛些就会引来对方警觉。
就如同对付一条巨大的鲸鱼,沿着其全身,四处破口放入毒药,每次剂量都不是很大,并不影响其身体活动。
到最后毒药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再突然发作,此时对方已然无法抵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暮前些日子魂力所耗甚多,一次施术恐怕力有不逮,只能使些水磨功夫。
原本以为这个过程要耗费很长时间,不过,在游走几天后,细腰奴忽然发现,有一处魂力颇为强烈,这倒是让吴亘有了别的想法。
若是能一举控制住岌域的意识,迫其放出自已,岂不是能早日逃到外面。所以,吴亘今天便直接来到此处。按着与细腰奴和暮商量的计划,以灵居为媒,引出岌域的意识,再由暮直接侵入。
果然,灵居不负重望,成功将岌域的意识引了出来。
暮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恹恹,在得到吴亘此事结束后让其好好入眠再不打扰的保证后,长鼻向前伸出,一道白色的柔光射向岌域的意识。岌域的意识是如此强烈,暮此时尚是幼年,自然不敢直接进入其中。
过了半晌,光团没有丝毫异样,暮终于放心了些,一道白影从体中飞出,直直没入光团之中。
吴亘紧张的看着光团的动静,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不由的稍稍松了口气。忽然,光团暴戾的跳动起来,迅速扩大,向着四周膨胀。来不及躲避下,吴亘被裹入了其中。
这里哪里,吴亘懵逼的看着四周。
这是一处洁白的空间,四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如同将整个白玉掏空做成的房屋。石室的边缘,有一些黑线正在缓慢蔓延,这些黑线几不可视,却是在慢慢蚕食着这处空间。
吴亘心中恍然,自已落入了岌域的意识之中。这可如何是好,骤然遇到此种变故,下意识向着石室的四壁跑去,可无论怎么移动,自已仍是在石室的中间。仿佛在自已跑动的同时,石室也在随着自已而移动。
正焦虑间,四周黑线忽然快速移动,向着各处蔓延。这些黑线正是暮侵入岌域意识的具象,显然是暮和细腰奴发现了自已的不妥,加快了动作。
脚下的白玉不断碎裂,连四周的墙壁也开始脱落,缺口处一片漆黑。吴亘惊惶的来回跳动,试图避开那一个个黢黑的缺口,可白玉脱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失去最后一处落脚地后,吴亘掉入无边的黑暗。
眼前一转,吴亘看到了一座小小的火山。火山缓慢的在地面移动,不断吞食着沿途的丘陵、石岗,渐渐的,火山越来越大。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多年,火山四周覆盖上厚厚的岩石,渐渐长了草木,有了清泉,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山峰。数不清的鸟兽被吸引而来,山峰不再只是吞噬岩石,连这些野兽也不再放过。慢慢的,再没有活物敢栖息于这座山中。
四周的小山都被吞没,成了一片平坦的荒原。山峰静止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也意味着沉眠的时间也在延长。也许再过成百上千年,这座山峰会成为这片陆地上最高的山峰。到那时,腹中的火山再也无法驱动如此庞大的身体,便会渐渐熄灭,只余下一座静寂的高岳。
正恍惚间,吴亘忽然听到一声暴怒的声音,“竟然毒害于我,你难不成想被灭杀吗。”
骤然惊醒,吴亘发现自已被青藤缠绕的严严实实,正穿过一个个石室,甬道,湖泊,到了那处有火山的石室之中,身体倒悬在火山口上。
岌域的身影再次出现,身形剧烈晃动,显然已是愤怒至极,自已竟然被一个虫子给耍了,如何能够不怒。
看着石室中丢放着的石精,岌域更是愤然,“贪婪的人族,既然如此觊觎我元精,那就让你吃个够,看你能吃下多少。凤儿面色苍白,不知道岌域为何会突然动怒,强大的威压下,其人倒地昏迷过去。
炙热的岩浆腾起,热浪滚滚而来,吴亘垂下的头发已经被烤焦。黑影一晃,已是到了昏迷不醒的吴亘身边。身体中射出一道红色光柱,直直没入吴亘身体。
这是庞大的火性元气,以吴亘的修为如何能纳入如此多的元气,身体渐渐如河豚一样涨大起来,可红焰依旧不断注入,眼见着吴亘就要炸裂开来。
忽然,有一个小巧的玉坠从吴亘脖子上垂了下来,在空中晃晃悠悠摆动。玉坠在吴亘被扔在大风寨前时就挂在脖子上,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什么神异,吴亘也只当它是个念想,平日里并没有多么关注。
悬于岩浆上的玉坠隐隐亮起,吴亘的身体迅速憋了下去。不仅如此,从黑影中射出的光柱也被其吸了过去。吸力是如此之大,以至光柱迅速变粗,源源不断涌入其中。
岌域的身形摇晃起来,拼力想着断开光柱,可以他的能力竟然无法抗拒,惊惶之下,整座山峰都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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