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可是心中偏向寇岛？”
王承保刚刚出声，就有大臣出言嘲讽。
但比起平日朝堂上政见不同的争执，言语不知要温和了多少。
“陈大人此话便太过了。”
王承保捋着胡须，也不怎么生气。
他清楚这位陈大人的性格，并不是故意找他的事，只是平日性子急，再加上一直看不上寇岛。
如今有机会将寇岛解决，自然不遗余力。
但陛下他们明显不准备对这个小国大动干戈。
且能和平演变，总是要比战争省心。
身为左丞，他要顺水推舟。
“老夫只是觉得既然泽雅姬命有这等觉悟，不如看看她日后的诚意，若是不行再动手也不迟。”
刀子一直悬在对方头顶上，想要何时落下，是主刀人的权力。
先是边境发动战争，后又多番算计，如今竟然还用诡谲伎俩控制年青一代的小将军。
王承保就算是上了年纪，那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对寇岛能有好感那才有鬼。
跪地的泽雅虽也听出了王承保话语之中的威胁，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原本想要让主战派的平丘野仁出面，等到他出些小纰漏之后，再换成她促成和谈。
这样回岛还能将主战派掌握的兵权夺回来一部分。
没想到平丘这家伙竟然一点看不清楚形式。
出了一些差错，但大体还是在控制之中。
只要今日能胜，还有补救的可能。
可这世间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她完全不是封国这位大殿下的对手不说，特意控制的帮手竟然还是之前让那些目中无人的家臣毫无办法的新锐将军。
当真是天亡她川藏家族！
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彻彻底底的臣服。
“小女愿代父君俯首称臣。”
她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封于禁淡淡一笑，全然没有一个君王该有的威严。
“鸾儿觉得呢？”
“若姬命当真有心，儿臣无异议。”
封于禁点了点头，看向一旁最先站起来的景国公，询问他的意见。
景国公面色沉凝，道：“臣听陛下的。”
景国公夫人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并未多言。
她娘家并不显赫，当初和景国公结亲之时，家中被这个大馅饼砸得晕头转向。
出嫁后，没有复杂婆媳妯娌关系，丈夫也一心一意。
她未曾见识过光明背后的阴暗，却也清楚丈夫儿子并不只是单纯的世家子弟。
景家男人都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喜欢将一切扛在身上。
却又对被隐瞒的亲近之人充满了愧疚，平日言听计从。
景国公夫人虽然不希望丈夫儿子如此辛苦，但也清楚这是他们维持景家荣耀的方式。
寻常时，她会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也让这些大老爷们儿少操心一点。
可在大事面前，她从不会表态。
只是怕一句话不对，便让丈夫和儿子焦头烂额。
身为“苦主”的景国公都表示听从皇帝之命，其他朝臣心中虽对寇岛还有微词，但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毕竟所有人都猜得出一点皇帝的心思。
“好，川藏泽雅，朕给你们川藏家族三个月的时间。”
封于禁居高临下看着身形娇小的女子。
“和谈书，之后会送一份新的到你们手上，签下之后便起程。朕会让此次出行的节度使带领其余人一同前往寇岛。”
“但此次随你们回去之人，并不会插手川藏的家事。”
封于禁特意加重了声音。
“如果实在走投无路，无法应对乱党，朕也会令他们适度给予帮助。”
很显然，他并不准备担上一个屠杀寇岛大臣的名声。
泽雅听出封于禁言外之意。
“大君能接受小国，已是小国荣幸，其他不敢奢求。今日之事泽雅万死难辞其咎，但泽雅还要将此次和谈结果带回，还望大君和殿下开恩。”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人还真是将这句话参透到了极致。
凤眸中嘲讽之色闪烁，封清歌清楚泽雅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对景澜做了手脚，没有当庭发难。
“希望姬命记住你今日所言。”
封于禁意味深长丢下一句话，然后笑呵呵让大臣都回到席位上，将此次充满血腥气息的宴会，继续下去。
而那几个被杀的寇岛使臣，早就被人带下去处理好，丢回了驿站。
使臣可以死在他们领土之上，但尸体必须要运回去，让寇岛那群家伙好好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无论是寇岛使臣还是封国大臣，皆食不下咽。
但皇帝不说散场，他们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将这顿饭吃下去。
只是期间，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看向封清歌身后伫立的身影。
此刻若是还看不出景澜状态有异，那他们可以早早告老还乡去。
可这种诡异状态，即便是在场见多识广的众人，也不知缘由。
景夫人看着儿子，眼中除了担忧关切外，更多的是心疼。
其他人可能不会有太多想法，但她作为母亲很清楚她儿子如今连而立之年都还未过。
如此年幼却要承担起不输于他父亲的责任，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能不心疼。
“夫人，这就是景家子的宿命。”
手掌被一道宽厚温度覆盖，景国公沉稳低沉的声音传来。
“澜儿他，一直做得很好。”
“都怪你！”
“怪我怪我。”
“也怪我，要是我不生下澜儿，他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
景国公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他若是无子，恐怕不止是老国公，就连先帝都要头疼。
不是澜儿也会是其他人。
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景国公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抬头看向儿子的方向，刚刚好撞上封清歌的目光。
那双向来冷清的凤眸之中，如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景国公垂首避开视线的同时也算作行礼。
看着他即便心底悲伤却还不忘规矩，封清歌沉默看向一侧挺直站立的景澜。
就连儿子变成如今模样，都不会愤怒吗？
不愧是父子，当真是一模一样的知礼守节。
封清歌眼睫轻颤，心底突然佩服起家中老祖，看人当真是准。
景家直到如今，都未曾出现过一个反骨之人，就好像血脉深处，都被打入了属于皇帝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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