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官人………………令小人得报犬仇,小人此生无憾,甘愿为官人正法!”王保宗拎着那颗头,扔了刀,跪在血泊之中,向着俞国振叩首行礼。
俞国振走了过去,一脚将他踢倒:“胡说!”
王保宗愕然,他不知道俞国振为何会如此反应。
“此人杀你子,可淫汝妻女者是谁?驱使此人与淫汝妻女者,又是谁?”俞国振冷笑:“你只杀了一小卒,却不敢与真凶斗,怎么算是得报大仇?”
王保宗闻言浑身一颤,一脸不敢置信。
“汝等说,谁是汝等真正大仇?”
“闯逆!回逆!献贼!”
一片高呼之声中,群情激愤,旁边站着的史可法,也不觉悚然动容二零三、乌云聚危城(三)。
“既然汝等皆知献贼为汝等大仇,我给汝等一个复仇机会,献贼必来攻无为,汝等可敢依城与战?”
“愿,愿,愿!”
“那好,来人解了他们的绳索!”
“啊?”无为知州罗之梅闻得此言,顿时心中一惊,他看了史可法一眼,史可法没有说什么,旁边的张傅却是顿足抚掌。
“好,好,好,不愧是俞济民,不愧是无为幼虎,…道邻兄,恭喜,恭喜,朝廷之中,一直有人议论剿抚之策,但如何剿抚,莫衷一是,如今我却知道,剿抚之策,尽在俞济民手中!”
史可法微微点了一下头,心中也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本这些流寇俘虏,根本不值信任,自流寇举事以来,不知弄过多少次一降即叛的勾当,便是去年,流寇在车厢峡一战中穷途末路,还是靠这假受抚的招数,躲过一劫,害得当得负责剿寇的陈奇瑜最终因此免职。
而俞国振则成功分别了惯寇与新附,再激起被裹胁的新附与惯寇的仇恨,这样一来,那些新附就转化成了民壮,而且比起一般民壮,他们与二零三、乌云聚危城(三)惯寇有着血海深仇,正是不死不休!
史可法默然许久,只是默默观察俞国振的手段,只见俞国振又让这些新附指认惯寇,凡被指出者,立刻被挟出,由新附中指认者将之处死,转眼之间,无为城下,便已是有四百余寇伏尸于地!
那血渐渐汇于一处,顺着沟壑,流入河中,将河都染得鲜红。
流寇原本就是如此,由惯寇督新附,待新附也变成惯寇之后,再去又督新附,如此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到之处,残害百姓,并将受害者也变成他们的同伙。俞国振俘获的,正是留在巢、县城中的贼寇一部,因此相互之间,认识得极多。
这一轮杀下,还剩余九百贼寇,他们战战兢兢,只恐也有人来指证自己。
俞国振见无人出来指认,便对他们又道:“你们不是惯寇,想必为祸不多……”
听得这一句,这九百余人顿时松了口气,不少人都失声哭出。
“但是,既是从贼,便是有罪”…汝等之中,想必都曾有杀掠奸淫之事,只是如今并无苦主在侧罢了!”
俞国振这话说出,那些人心又再度悬起。
“故此,死罪得脱,活罪难免,汝等想要无事,唯有一策,就是老实听命,为守城输送砖石箭矢,若是汝等还能立功,那么便可与他们一般,过往不究!”
他这话说出,等于是又给了众人希望!
正象他分析的那样,这剩余的九百余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盲目从贼的,虽然也随贼为恶,但还不足以称惯寇。如果有一条活路,谁愿意跟着贼人去死?
“官晨…官人所言,可是当真?”人群中有人怯怯地问道。
这就显出俞国振身份尴尬来,他只是民壮首领,可不是能有权判定众人罪否的大官。不过这难不住俞国振,他向史可法这边一笑:“我所说,虽未必为真,但这位就是奉命分守四府的史可法史史参议,史参议,请上前来。”
史可法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俞国振所语,上前来到他身边。
“贼人势大,若不能分贼之势,化贼众为我用,无为定然不守。”俞国振在他耳边低声道:“史参议,如何取舍,尽在于君了。”
史可法看着他,然后抱拳,拱手,一揖,头垂至膝。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上前一步,面对众人,再次拱手:“本官便是史可法。”
这群俘虏自然知道,他们追了许久险些抓到手的朝廷大官,便叫史可法。现在一见,果然是一个有威仪的人物,而且说话谈吐,颇为亲善,对他们并无太大的恶意。
“方才俞壮士所菩,便是下官之所想,汝等原是良善,都为朝廷赤子,是贼渠献逆等,迫汝等从贼,今日若能幡然悔悟,反戈一击,朝廷必恕前过,若能破敌立功,本官也不吝为汝等奏赏!”
俞国振退了两步,让史可法站在众人的中心,看到史可法在俘虏中侃侃而谈,他心中也承认,这位东林清流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至少嘴炮的功夫还是极强的。一通讲演,他大约也知道这些从贼的百姓大多没读过太多书,没有怎么引经据典,只是说恕其前过赏其后功,说到动情之处,他声泪俱下,陪着众人哭泣,顿时惹来一片赞声。
“史参议是好官!”
“自然是好官,要不方才那无为幼虎为何都听他的!”
这样的窃窃声自然也传到了俞国振耳中,周围的家卫多有不愤者,却被俞国振一个手势就压制住了。
“济民休怪,名不正则言不顺,史道邻为朝廷分守四府,若不如此,这些从贼的百姓也不会信服。”身后张浮迈步上前道。
俞国振一笑:“天如兄不必解释,我只想做事,至于功名爵禄却是半点都不在意。”
一个行将灭亡的王朝它的功名爵禄有什么意义?俞国振将史可法推上前去,自己隐于后面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自保。他现在只营这三百人,若是朝廷真因为他的功劳,给他一个什么武职,受那些文官的支使和肮脏气儿,那才是最不合算之事。
张傅闻得此言,不觉面有愧色,以他的心性,自然体会不到俞国振的想法,却也不禁觉得朝廷薄待了俞国振。
而且俞国振越是显得人格伟大,他就越发自惭形秽。
“俞济民真君子。”他挑起大拇指真心赞道:“我不如也。”
张博一向自视甚高他在崇祯四年辛未科中的进士,当时只是三甲头名,可是却敢为书商点评一甲的试卷,弄得他们的考师极为不满。他纠合同道办复社以壮声势,走的就是后世炒作造势然后入主中枢执掌权柄的道路。因此,他真心实意地当面称赞俞国振倒是极难得的事情。
俞国振一笑,没有说什么。史可法也好张溥 也好,与他终究不会是一路人,如今相互利用,今后总归是要分道扬镀。
张浮见他也不谦逊,心中又有些着恼,只是现在他可是有求于俞国振,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俞国振抬起头,开始打量无为城。
在很早之前,甚至在流寇破颖州城之前,俞国振就想过,若是他来守无为,应该如何守法。
无为城高二丈二尺有余,周长一千四百九十一丈三尺有余,这个数字,早被他记在心中。这是一座小城,城中人口过万,不过战时,附近乡镇百姓纷纷逃入城中,人口可能达到三至四万。
这么多人,吃就是一个问题,好在无为还有些存粮,根据贾太基传来的情报,城中有粮一千四百石,足够支撑一段时间。流寇不可能长时间攻无为,俞国振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最多能在无为城下呆七到九天,超过这个时间,一来流寇所携粮食未必足用,二来官府调集的援兵也会到达。那时流贼背腹受敌,只怕要作鸟兽攻。
张献忠是极狡猾的,他不会让自己走到这种绝路。
所以,只要坚守七日,最多不超过九日即可!
城中有佛朗机炮六门,只是未必堪用,好在自己缴自贼人中的四门,叶武崖已经检查过,完好无损可以轰击。城中武库里也有些鸟枪,只不过其中能用的,早就被俞国振狸猫换太子换到了自己手中,因此完全不能指望。
城中目前聚集的官兵和民壮,不算自己的家卫,共是六百余人,加上可以征发的城中青壮,能有三千人守城,又新得这一千多俘虏,守城者便是近五千……”对于无为这样的一座小城来说,有五千人守城,基本够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城中无论是官兵还是民壮,都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而官长也不擅于兵事,守城调度,只怕还得依靠自己。
因此,还得想办法控制住守城的指挥权。好在自己在无为声望足够,便是知州,此际也不得不听从,再加上史可法如今应该也会配合,调度之上,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流寇数量,也已经审问侦知,流寇主要是三股,张献忠、老回回、混天王,张献忠实力最强,拥众有七万,老回回混天王合起也有五六万人,因此,共是十三四万。
五千对十四万,虽然贼人中大半是老弱,但俞国振也知道,守城一方堪用者,可能也只有他的三百人。
俞国振正沉吟之间,史可法已经演说完毕,他径直走到俞国振面前,长揖为礼,沉声道:“无为数万百姓,便托与公了。”
“无为是我乡辞之地,便无嘱托,敢不效力?”俞国振道:“只是不知,史参议可愿将调度之权尽数付我?”
央可法闻言双眉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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