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的影响可真大,看模样,这些年轻的士子也被他的那张私报打动了。”
吴三桂虽然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可是见到进入球市的人后,也不禁吃了一惊。
聚集于此的,少说也有数千人,虽然相较这个场地,人数并不算多,但吴三桂分明看见,从金陵城的各处街巷里,不断有人向这里汇集,宛若水自群溪聚入长江一般,让原本有些空落的球市子渐渐丰腴起来。连带着那些做着小买卖的行商货郎,也都挑着担子聚于球市子外平地之上,呦喝之声、嘻笑之声,不绝于耳。
“倒是老大的声势,小将军,南边就是繁华,哪跟咱们那疙瘩一般,行尽千山万水也瞧不一一四、暗斗着一个人影。”
伴当也被周围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在他耳畔大声道。
“嘘。”吴三桂瞪了他一眼,托俞国振的《民生速报》之福,他如今也是南京城里的名人了,若是给别人听到“小将军”三字,立刻会被认出来。
按照《民生速报》上的说法,西洋时间下午三时正,在这球市子里有一场球赛,此时也差不多了。很快吴三桂听得一片欢呼声,紧接着,就见两队汉子自球场一边走出来,他们都是大短裤短背褡的打扮,在膝、肘、踝关节处装了护具。双方一边的衣裳颜色为大红,另一边的颜色为靛蓝,在他们入场之后,紧接着便是三个黑色短装的人上来,其中两人手中各执一旗。
这个时候,吴三桂注意到,场地中央用石灰画着痕迹。最中心是个圆,而两端那挂着鱼网的门框处,则是各有两个方框,场地外围,也由白线隔开来。
“与一般踢球果然不同啊……”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吴三桂听到旁边的那两读书人议论道。
“十一弟平日里也喜踢球相扑,今日可以好生评一评,这新一一四、暗斗的足球之赛。与我们惯常的踢球高下如何!”那年纪稍长此的道。
“名甲兄每日里就跟着工部的那些图纸打交道,也爱看球?”
“总得打发些时间吧,贡院对面的旧院,可不是我能常去的地方,俸禄太低啊。”
听得他们的对话。原来还是个工部的小官儿,吴三桂不动声色,却向旁边移了一移。
“嫌俸禄低可谋外任,在南京这里,又是工部这冷衙门,你还想怎么样?”
“外任,岂有那么容易……”
“你堂堂崇祯四年的进士,只要有心。还怕没有外任的……”
“竟然是个进士,却蹉跎在南京工部。”吴三桂有些讶然。
就在他们谈话间,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那两人开始谈起球场上的球赛了。见着双方为争那一球,你突我拦,拼杀得甚为激烈,时不时便有人撞倒在地,那被称为十一弟的又道:“咦。这可比咱们看的球要血性得多了……其中似乎暗合兵法之道!”
“哦?”
“那球门处能以手抓球者,便是老营、辎重,若是给敌攻破,那就输了一阵。之前为之守护的,便是卫将,须得全神贯注,不给敌以可乘之机。向前调度指挥的。便是主帅亲卫,须得上传下达,必要时还得压上进攻。最前的当然是锋将,攻城拔寨……”
听到这书声纸上谈兵,吴三桂多少有些不屑。除了这球赛战阵之术,确实与兵法暗合之外,其余的都是胡说八道。岳武穆当初早就说过,水无常形兵无常阵,象这般各人都固定在自己的区域里活动,哪里算是什么高明的兵法!
正想着间,便看到场中蓝衣那队中一人,勾着球开始向前狂奔,他动作极为灵活,身体左摇右晃,连接骗倒了红衣那阵三人,然后斜插入对方球门前的大框范围,吴三桂记得在《民生速报》中称这范围为“大禁区”,然后对方镇守大门之将不得不突出拦截,却被那人又是一个假动作晃倒,然后轻巧一脚将球踢入球门。
球在网窝里滚动,而周围便是完全不懂球者,这时也知道胜了漂亮一阵,顿时欢呼喝彩之声响成一片。
进球者,正是罗九河。他用大拇指挑了挑自己的胸前,向着对手得意地一笑,然后捡来球,放回球场之中。
“进一球之后,由失球方在中场重新开球。”吴三桂心中想着这规矩,心里又是冷笑,不由胜方乘胜追击,却由负方重新开球,这又与战阵之时不合了。
双方再次大战,不过这一次红衣方倒了两脚之后,猛然一个大脚,那球直接飞向对方球门前。这球原本看上去毫无意义,但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跑动起来,他本来在后场附近,然后突然加速,直接从卫将的位置,冲上了锋将位置。
看到这一幕,吴三桂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周围呐喊声响成了一片,喝彩的,惊呼的,还有纯粹是为了发泄而大叫的,混杂在一处,几乎要将天都掀开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冲进了对方中军老营前,然后高高跃起,一记狠狠的头锤,砰的一声响,球便被扎进了球网之中!
原本欢呼的声浪瞬间又高了起来,这一幕,让吴三桂也禁不住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而那两个谈话的书声,此时也象小民群氓一样跳起狂呼,哪里还有半点斯文模样!
“好,好,踢得好!”
“狗贼,害得老子输了!”
听得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还有赌徒们的叫骂,另外,铜钱也如雨一般向着场子里扔去,吴三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新式足球,在金陵城前后也只是出现了十余日罢了,怎么就造成了如此的声势!
不过,这新式足球,倒确实有其可取之处。至少带回关宁军中,可以让军中那些精力过剩的汉子们,不要总日介就知道嫖赌。
一念及此,吴三桂觉得,那个姓俞的小子也不是全无是处……但他辱及自己父亲,若是有机会,总得将他拿捏在手中,折腾死来才出一口恶气。
“名甲兄。你这模样,可有辱朝廷命官的体面!”呼了一阵之后,王浩然看着自己族兄头上的方巾都歪了,指着他大笑道。
“莫说我,说人之前照照镜子。你可是县主仪宾,丢的不仅是读书人的脸面,还有皇家颜面!”
见王浩然积郁在眉头已久的那股怨气,此时竟然消褪大半,王传胪很是欢喜。这场球,没有白看,至少让自己这位族弟又振作起来。
“哈哈,我回成都府。便也组一只这样的球队来……不过凭着我的家财,未必能养得起,就算养得起,成都府也没有哪支球队可以和我对战啊……”
“以十一弟才华,若是专心赚钱,还怕养不起支球队?没有人与你对战,你便养两支就是,让他们自己对战!”
球赛便在一片哄闹之中结束了。俞国振要开南京风气之先,只要天公作美,每日都有一赛,但人手有限,因此赛事只有半场,时间也只是半个钟头。这边一结束,观众意犹未尽。便有人要亲自上场,凑齐人数弄了个球胡乱踢起。
吴三桂则夹在观众中出来,这时他惊讶地发现,来看球的人数,已经有近万人。
“这厮打的好算盘。借这球赛聚拢人气,然后再来鼓吹他所评的秦淮八艳……”
吴三桂此时有些担忧了,俞国振如此做出的声势已然不小,这般下去,双方点评赌斗,他真有可能输了。
回到住处,刘继仁已经等候他多时,带来的消息同样不妙:“世叔,我问了几家印局,他们都说,如今不到二十日的时间里,想要象俞小狗那般印出如此之多的私报,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上铜活字!”
“无非是多花费些银钱,咱们两家还怕了?”吴三桂外表上仍然自信满满。
但五天之后,他看到送来的私报时,顿时怒了。
“这便是花费了咱们几千两银子印出的东西?咱们花了大价钱,印的就是这种……垃圾?”
在他手中的纸,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垃圾,虽然不如宣纸那么有名,却也是当今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比较好的纸了。
但是,上面模糊的字迹,与《民生速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民生速报》散发出的是带着油香味的字迹,而这却是一团臭烘烘的墨汁!
这也难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来的铜活字,自然是用过很久的,因此印出来的字迹模糊不清,而且其使用的墨汁,就是普通墨汁,味道难闻不说,还容易出现脏纸、粘纸之事。对比印刷精美的《民生速报》,两者差距甚为明显。
“世叔,我也问了,他们说……时间太紧,确实只能做到这个模样,想要更清楚,便只有刻板,但刻板时间又不够……”
刘继仁沮丧地说道,虽然他也希望俞国振与吴三桂的仇恨越种越深,但在这事情上输给俞国振,他心中也是极不快活。
吴三桂低低咒骂了一声,这些印局各个都是老字号,却还比不过俞国振一个外行!
“这些……发不发出去?”刘继仁又问道。
“自然要发,若是不发,南京城中人又如何知道咱们在做什么?”吴三桂想了想:“发归发,打铁终要自身硬,如今金陵城中的名妓,你联络好了么?”
“这个……”
说到这个问题,刘继仁又只有苦笑。
俞国振弄得声势浩大,金陵城的名妓,都希望被俞国振推举为候选人,参与金陵八艳的品评,因此刘继仁虽是大把的银子洒了出去,可真正愿意为吴三桂去争这八艳名头的,却并不多见。
“既是如此……那我只有另觅它法了。”吴三桂嘿嘿冷笑了声:“金陵一地,终究比不过扬州、苏州和杭州三地加起来!”
“只怕远水不及近渴。”
“你只管放心,在此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操持了。”吴三桂淡然一笑,却笑得刘继仁心头一突。
(感谢郁闷之死的打赏,欧洲杯啊,不知不觉就写到球上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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