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才不管死不死小妾呢,他心疼的是未出世便夭折的子嗣!”那人沉下声,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唉。。。最近大军人心不稳,连将军也被搅得不得安宁。”一片叹息之声。
“别跟个婆娘似的嚼舌根了!快干活吧。明日早点起来弄食,好去外城送送可怜的魂灵。”有人提起了次日为屠戮死难的军属们举行火葬的事。
男人们一片默然。
单调刺耳的洗涮声里,叹息声又起:“咱们营里的胡拔,索二胡家里就出事了,死了大大小小好几口人。”
有人想起了什么,抬头朝灶台边凝成石像般的人影喊道:“梅恩!你那日不是在外城吗?你见到那些暴徒了吗?听说,那些人是地狱来的恶鬼,没有脸,黑布包着头,吓死个人!梅恩,你见到了吗?”
灶台边的身影像根石柱,对他们的问话置若罔闻。
伙夫们诧异地互相看看,不知道被将军忽然看上又忽然贬回司马营的小马倌,是不是被屠戮的恶人吓傻了。。
灶间弥漫着稀粥黏底的呛鼻气味,“梅恩,粥糊了!”有人突然惊叫。
梅良辰下意识伸手去端碗,“啪--------刺啦--------”她忘了手里拿的是高温危险的东西,手指被撩起大泡不说,巴特尔的热粥也被她反扣在灶火间,腾起阵阵刺鼻难闻的白烟。。
“天啊,梅恩,你烫伤了!”
有人去拿凉水,有人去拿烫伤药,可她却猛力挣开好心的军卒,像头发了狂的母马冲出毡帐。。
“梅恩。。你去哪儿。。”有人不放心追出来。
她仿若未闻,朝前狂奔。
斯琴。。。。斯琴。。。。
无辜受难的乡邻们。。。。
她的心口如同被堵上了一块巨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愤怒、难过、心酸、无尽的悔意和痛恨,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纠结开来,她只有奔跑,用无止尽的奔跑来驱散体内滔天的怨懑之气。。
跑。。
奔跑。。
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的草原漆黑得像是通往地狱的无间道,她不知疲倦地狂奔,“啊------------啊-----------”痛苦的悲声远远地抛向草原。。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父母慈爱的笑脸,“良辰,加油!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
爸爸,妈妈。
她仿佛又回到了失去他们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狂乱地奔跑宣泄,不知停歇。她跑啊,跑啊。。意识混沌之际却看到了父母映在天空的笑脸,他们也是这样鼓励着失去信心的女儿,坚强的活下去。她佩服那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少女,竟然可以勇敢到微笑着独自穿过黑暗中的每一条街道,像是独自舔舐伤口的羚羊,在奔跑中把所有的心痛都丢弃在风里。。。。
啊--------
啊---------
她再也没有那么勇敢了!她是个懦弱的家伙!她想回家,想回到没有血腥,没有暴力,没有野蛮,没有杀戮的家乡。。
“梅恩吉雅。。。。你还我的身体。。。。。梅恩吉雅。。。。我恨你。。。。。恨你。。。。”当远处外城的灯火像星星一样点亮她的眼眸时,她痛苦地悲鸣,扑倒在冰冷的草场,痛哭失声。。。
巴特尔颤颤巍巍地来到门口,远望着漆黑无际的草原,深深地叹息。。。
按照闵辽的习俗,亲人去世后不能哭的太厉害,否则,泪水会成为大河,带走生者的福气。。
深夜的外城。
家家户户的帐子都燃起了长明灯,连天的灯火里,静悄悄的外城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里。
面容哀戚的白音颤抖着为妻子斯琴的尸身穿戴好了入葬的衣袍,无领对襟坎肩上,直排闪光纽扣被阿拉罕拿在手中把玩。他扬起童稚的脸庞,“啊---啊-----姆妈。。。。”拍打着长眠不起的母亲。。
被这一幕刺痛了心扉的白音,泪水猝不及防滴落在斯琴安详的面庞上。他泪流满面,禁不住悲声怮喊:“斯琴。。。你不再看看我,看看阿拉罕了吗?你说话不作数。。说好的白头偕老,你却丢下我了。。斯琴。。。斯琴。。。”
回应他的只有妻子永远紧阖的双眼。。。
他抱起儿子,把脸埋进他的夹袄,无声痛哭。。
“啊。。。啊。。。”阿拉罕突然兴奋地抬起小手,拍打着他的肩头。
梅良辰黑发蓬乱,双目通红,嘴唇被咬出了血,可她就是没有哭。。她迎着白音惊讶的视线,缓缓走向斯琴。
她跪下来,张开斯琴的手臂,环住她瘦削颤抖的肩膊。
“斯琴,再抱抱我,好吗?”
斯琴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暖,她用独有的温柔把自己受伤的心带向宽广的草原,告诉她不要悲伤,冬天的暴风雪总会过去。。在充满了温情的毡帐里,她抱着自己说,梅恩,把这儿当你的家吧,受了委屈,思念家乡的时候就来家里坐坐,我会准备最好的羊肉和暖暖的皮袄等着你。。
如今,她想她了,想家了,想可爱的阿拉罕了,可是。。。。永远也不会再有斯琴温柔的笑脸迎接她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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