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几名满脸堆笑的华服男子就被人从外面领了进来,并被引到了陆缜跟前拜见。陆缜也笑盈盈地和他们见了面,坦然地受了几人的叩见后,才请他们入座,并让人准备茶水待客。
闪身站在一旁的杨震见状,眉头皱得就更紧了。这陆大人的态度实在太过亲切,难道他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是打算从这些人身上搞到些好处了么?
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又不好在这时候闯进去直问,在一番犹豫后,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只是心里的疙瘩,却是种了下来。
堂上,气氛确实相当不错,几名士绅和商人代表正不断跟陆缜说着奉承和恭维的话儿,而后者则面带笑意地听着,似乎对他们的表现很是满意。直到他们把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几位员外来的倒也正是时候,即便你们不来,本官也打算让府衙那里引见着见你们一见呢。”
“大人言重了,您要见草民,只消一句话便可。”为首的是个长得颇为富态,脸上也始终带着笑意的中年男子,一听陆缜这话,他赶紧就谦逊地表了态。随后,又小心地问道:“却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吩咐我等?”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这个巡抚初来乍到的,总要了解一些地方上的事情。虽然高藩台等大人也会帮我解惑,但论对山东民间事情的了解,本官以为还是你们知道得更真切些。”陆缜笑着给出了这么个理由。
在场几人虽然立刻就直夸陆巡抚果然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可心里却并不相信他的这话。只是这种事情也不好点破,所以便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讲了些山东,尤其是济南地界上的风俗趣闻,倒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待他们的话头稍稍一停,陆缜才引导着话题道:“若论山东民间谁家名声最大,我想除了孔家应该不作第二人想了吧?本官既为山东巡抚,今后总是要与他们打打交道的,却不知各位对曲阜孔氏一族又是个什么看法?”
“这个嘛……”几人明显都迟疑了一下,还是由那名姓金的为首士绅回答道:“衍圣公一家自然是我山东人人敬慕的大家族了。不但地位崇高,而且还门风井然,是我山东各家的表率,也是我等效仿的目标哪。”
“哦?看来孔门在各位心目中口碑颇好了?”陆缜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与面前几人接触了一番,其中有几人下意识就低下了头去,但口中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表示了赞同。
“真是如此么?那为何本官有听人提到孔家在地方上极为强势,不光百姓必须惟命是从,就是官府也得遵照着他们的意思行事?难道你们之间就没有利益相左的时候么?”陆缜却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听到这说法,几人的脸色忍不住就是一变,金员外右手握了下拳后,才有些尴尬地一笑道:“大人说笑了,这等说法我等怎就从未听说过?那孔家虽然名头极大,但却恪守本分,嫡系家人除了科考就没有出曲阜的,又怎么可能与我等有所瓜葛呢?而且,我等只是地位低下的商人,也没资格与孔家之人生出什么矛盾来哪。”
他这话倒也有着一定的道理,因为大明一向轻视商人,即便已立国百年,开国时那套压制商人的政策也松动了许多,可很多时候他们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而孔家作为朝廷所封的衍圣公家族,又是天下文宗,确实很难和商人挂上钩。
其他一些人也迅速心领神会,纷纷点头附和了起来:“是啊是啊,我等对孔家那是敬慕不已,但却很难与之发生什么交集。至于官府与孔家之间是否有什么龃龉,就非小人所能知了。”
看着想用旁敲侧击的方法从他们口中套出些关于孔家的内幕是不可能了,陆缜也只得放弃,随后便又说了一番鼓励他们的话。这种话若是换了个官员来说,必然是干巴巴,听着没什么诚意。可是由陆缜来说,就让人舒服多了,毕竟他可是很清楚商人对整个社会发展起了多大作用的。
这些人听他这么道来,也是一阵欣喜,甚至都有些自豪了。不自觉间,几人更是略略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话说自他们进来参见陆缜落座之后,一直都显得小心翼翼的,不但只搁了半拉屁-股在椅子上,身子也是略有些佝偻的,以示对巡抚大人的尊重,现在却显得放松了不少。
陆缜在说了这一番鼓励的话后,便突地把话锋一转,落到了自己真正想表述的事情之上:“……就拿本官今番受命巡抚山东的最终目的开放海禁来说,在此事上就少不得商人的鼎力支持。一旦开设港口,造船下海,到时候还是得靠着你们把我大明的各种物产送往西洋各国以换取金银粮食哪。各位以为然否?”
几人下意识地就频频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商人自然是要为朝廷出力的。”
“其实不光是这个,就是在此之前,在开设港口的诸般事情上,各位也是能帮官府不少的,到时候还望你们不要推辞才好哪。”
已经回过神来的几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但他们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这等朝廷大事,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商人挂上关系呢?眼前的陆巡抚说这么多漂亮话,其实还不是看中了他们的钱财,想要假借开港开海什么的从他们身上刮些油水下来。
不过自己等人今日前来拜见就是为此而来,即便他不隐讳地提这些,自家也是要有所表示的。而现在,既然他把话放了出来,几人便也会意地把下一步事情给做了出来。
只见金员外探手入怀,从里头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来,对陆缜说道:“陆大人为我大明所做的事情,我等小民也是略有耳闻的。知道大人你将任我山东巡抚后,我们就一直都在合计着该怎么表示一下心意才好。不过我们也知道大人一向为官清廉,想必是不会收受什么钱财的。所以便让人去辽东找了一支上品的人参——大人今后想必是要为我山东日夜操劳,我等也没什么好孝敬的,就拿这人参来给大人补补气吧。还望大人莫要推辞。”说着,便把那只黄花梨所制的,足有尺许宽,两尺来长的木盒用双手递了过去。
陆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接过,口中说着:“这么大的人参,本官倒还未曾见过呢。”手已拉开了盒盖,眼睛往里瞥去。只一眼,就看到了里头放着的那根大概两指粗细的人参,以及压在其下方的厚厚一叠银票。
只略挑了下眉毛,陆缜已唰地一下重新盖回了盒盖,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几人道:“这次倒是要生受你们了!”
见他收下了礼物,几人脸上才放松下来,赶紧连道不敢,随后又提了一句:“其实这份礼物也是山东各位大人的一点心意,是他们让我等去寻来进献抚台大人的。要是大人用得好,我等今后还能再找些来。”
“呵呵,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陆缜也不客气,当即就应了下来。
见他胃口如此之大,真是到了来者不拒的地步,几名商人只得心下苦笑。要知道光那几张银票,就已占了他们这一两年利润的总和了。但人在矮檐下,有些事还是得违心地做了。
好在他们相信,只要和官府把关系搞好了,今后有的是把这笔投入给赚回来的机会。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后,他们才重新调整了心态,又和陆缜有说有笑起来。
双方又说了好一番没太多意义的话后,陆缜才端茶送客,几人面带笑意,也带着安心离开了巡抚行辕。
等他们走后,陆缜便让人把杨震请了过来。在看了这位有些阴郁的面色一眼后,陆缜便把那人参盒子抛了过去:“看看吧,他们真是好大的手笔哪。”
“啊……”杨震随手接过,随即有些意外地看了陆缜一眼,这才打开盒子。等看到里头那叠银票后,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在拿出银票一算之下,就是他,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竟有十万两银子之巨!”
陆缜本来正喝着茶呢,闻得这个数字,手一抖,半杯茶水都倒在了衣服上,也是倒吸了口凉气:“他们还真下得起血本哪。”以前他也收过好处,但最多也就几千两,现在一下就是几十倍,却不知是该说山东富裕,还是自己这个巡抚确实地位够高了。
杨震却有些闹不明白陆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便看着他道:“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这笔不义之财?”后面四个字他刻意加中了语气。
陆缜呵呵一笑:“这个嘛,我自有计较。不过你放心,区区十万两银子,还收买不了我陆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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