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沉默,好一会儿,李恬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不知道寿王到底是不是突然请战。”五皇子明白她的话意,若是突然请战,必有不得不突然请战的原因,官家这样年纪,身体又不好,寿王却突然请战出外,这中间的原因极让人心惊。
“他没提,我也没敢多问。”五皇子苦笑道:“这事试探不得,不管为什么突然请战,我也没别的选择了,过两天寻个机会跟大哥要个人过来帮忙,有个人看着我,大哥放心,我和大哥之间来往通信也方便。”李恬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她当初不肯嫁志向远大之人,要避的就是这种眨眼间天堂地狱的凶险,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终究避无可避。
“定国公夫人钱氏今天带着女儿九娘子进宫给叶贵妃请安去了。”五皇子话题转的很是突然,李恬皱眉道:“这么着急要把孙九娘送进建安郡王府?这……对孙九娘哪是什么好事?”李恬没把话说明白,如今北边战事将启,正是重用祝家的时候,祝明艳这个时候怀孕对祝家来说是喜事,对四皇子来说,则是再好没有的好事,一桩联姻并不牢靠,若是再有一个嫡长子,那这桩联姻就能带给祝家两代希冀,这个时候,四皇子要做的不是纳妾,而是散布消息,自己认定也让别人认定祝明艳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子。
“各有各的打算,”五皇子明白李恬的意思,嘿笑了一声道:“助力太多,依附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各家有各家的打算,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都想着做好对自己有利的事,顺便拆别人的台,都眼盯着要先抢到最有利的位子站好,内乱一起,就不是助力了。”李恬长叹了口气道:“未成事,先坐地分起赃来,都想抢个从龙之功,也是,谁也不犯着牺牲自己便宜别人,也不知道叶贵妃能不能看的明白。”
“叶贵妃有小聪明无大智慧,再说,我总觉得大哥在禁中能力不小,至少禁中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这事,咱们能看明白,大哥自然也能看明白,等着看吧,若过两天,孙九娘真进了建安郡王府……”五皇子的话突然顿住,呆了一会儿挑眉笑道:“若是那样,大哥说不定要去请祝老侯爷出山为副帅。”
李恬想了想,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孙九娘有几分象自己,又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处处学自己,若是再助一助她呢?嗯,这事只能做不能说,特别不能当着五皇子的面说,李恬瞄了五皇子一眼,知趣的闭紧了嘴巴。
第二天一早,李恬出了正院往议事厅去,刚转了两个弯,乔嬷嬷从路边亭子里急趋几步上前曲膝见礼道:“给王妃请安。”
“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李恬脚步没停,只抬了抬手,边走边笑问道,乔嬷嬷飞快的扫了眼熊嬷嬷,李恬身边跟的这一圈人,最让她忌讳的就是这位熊嬷嬷了,乔嬷嬷微微躬着身子,极其恭敬的跟在李恬身后半步陪笑道:“可不是等王妃呢,奴婢是有几句要紧的话想跟王妃禀报。”
“嗯,你说吧。”
熊嬷嬷连咳了几声,左右看来看去,李恬走在前面,看不见也不想看见她的动作,熊嬷嬷和青枝等人看到了,看了眼李恬,却只装看不见,乔嬷嬷只好紧前几步低低道:“有几句极要紧的话要跟王妃禀报。”
“噢?”李恬顿住步子,左右看了看笑道:“只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乔嬷嬷干笑了几声,见李恬不过顿了顿,又不紧不慢往前走了,看样子对她这几句极要紧的话压根没往心上去,乔嬷嬷跟了几步,眼看要出了园子,只好凑过去低低道:“这话奴婢想了好几天了,要是不跟王妃提醒一句,让王妃因为这个再坏了名声,岂不是奴婢的过失?这话虽不是奴婢们该说的,可实在是不敢不跟王妃提一句。”
“有话就直说吧。”李恬声音温和,话却不客气,乔嬷嬷为难的咽了口口水,这话她也不想说,可不得不说。
“王妃是难得的贤德,满府上下都看的明明白白,可外头……竟传了那些不好的话,吴嬷嬷来咱们府上教导,这是咱们府上的福气,本来这话奴婢不该说,可奴婢不说,就怕哪天吴嬷嬷发了话,王妃就不好处置了,如今王爷身边没个合适的侍候人,到底有损王妃贤德名声,倒不如王妃亲自挑几个合适的人放到王爷身边,总比吴嬷嬷发了话,不顾王妃的意思硬放人到王爷屋里好,您说是不是?”
“噢?”李恬脚下慢了慢,转头看了眼乔嬷嬷,眼里说不清是笑还是不屑,不过扫了乔嬷嬷一眼,就转过头,边走边语气随意的吩咐道:“嬷嬷从进府头一天就操心你们王爷身边该安排谁侍侯,真难为嬷嬷了,既然嬷嬷一颗心都扑在了这上头,那这件大事就托付给嬷嬷好了,你们王爷金尊玉贵,这身边之人自然也要精挑细选,就烦劳嬷嬷替王爷挑几房姬妾吧,嗯,这样吧,”李恬眉头微蹙,仔细想了想道:“五爷上头是有兄长的,照着兄长学着总不会错,你们四爷怎么挑这侍妾,你就给你们王爷怎么挑,可也不能越过兄长去,就比照四爷,退两步挑选好了,你也说过好几回了,你们王爷是个挑剔性子,你别偷懒,再怎么着也得十选一吧,你先挑个四五个拿过来,我和你们王爷再挑一挑。”
一番话听的乔嬷嬷目瞪口呆,哪有奴婢给主家作主挑妾侍的道理?况且王妃这明明白白说了,要比照建安郡王的例从京城贵女中挑,这一挑,自己成什么人了?建安郡王挑侧妃的事,可是贵妃掌总的,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王妃明鉴,奴婢哪敢给王爷挑人,那岂不是……”
“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李恬突然停住步子,转身盯着乔嬷嬷,满脸寒霜,语气凌利:“你既说你们王爷身边没人侍侯,让你给你们王爷挑人,你又不肯领差使,那这意思,你这是挑剔我了?挑剔我没办好你交待的差使?嬷嬷是这府里的管事嬷嬷,还是这府里的老祖宗?我倒不知道,难不成嬷嬷从禁中到这府上,领的不是尚宫的差使,竟是要来给我做婆婆的?”
乔嬷嬷还没从见过李恬发火,更没想到李恬翻脸竟翻的这么快,一时呆楞住,脸上青红不定的看着李恬,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青枝忙上前推了她一把道:“嬷嬷怎么还站着?还不谢罪!”乔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嘴刚要辩解,李恬冷冷的盯着她道:“我敬你年长,倒敬出妖蛾子来了,你也算见多识广的,你倒是告诉我,象你这样正事半分不管,只挖空心思盘算着往爷们房里塞人的奴才,若是放在别家,当如何处置?你是欺负我好\性子呢?还是欺负我娘家没人?”
“奴婢不敢,请王妃明察,奴婢的意思……”乔嬷嬷见李恬越说越重,急张口解释,李恬退后半步,冷‘哼’了一声道:“不敢?你已经敢了,我若再宽纵你,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逼着我捆了你们王爷往美人屋里送了?我贤也罢不贤也好,是你能管的?且跪着吧!”说完,李恬转身就走,熊嬷嬷落后半步,招手叫了个小丫头过来吩咐道:“好好看着,有人替换你再走。”小丫头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见熊嬷嬷走了,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规规矩矩站着,真就一错不错的看上乔嬷嬷了。
议事厅,吴嬷嬷已经端直的站在门口等着了,见李恬进来,曲膝端正见礼,跟在李恬后面进了议事厅,李恬在炕上坐定,示意青枝守着屋门,转头看着吴嬷嬷,将处置乔嬷嬷的事三言两语说了,看着吴嬷嬷道:“乔嬷嬷如此苛责,岂是奴婢应有之理?再说,五爷是饱读诗书的皇子,我若德行有失,在五爷面前岂能容身?若照乔嬷嬷的意思,岂不是让五爷为了纳妾而纳妾,这岂是士子所为?我知道嬷嬷专程过来府上教导,一是因我自幼少人教导,要教导我做好一举一动符合皇家媳妇规范,不可错了一步;二来也是要教导五爷,不可行止轻浮、沉湎于女色,损了德行,伤了皇家的体面。可五爷和我成亲不足一年,我也未重身不便,这就要三番五次逼着我给五爷纳妾,这是哪家的道理?”
李恬的突然发作把吴嬷嬷发作楞了,看着满脸寒霜的李恬,呆了呆才答道:“乔嬷嬷如此言行,确有不妥之处,可她毕竟是宫中派来的管事嬷嬷,照理说,父母所赐,就是一只猫狗,也得多给几分体面,王妃罚她当众跪着,只怕于孝道有损。”
“嬷嬷是官家亲点礼送过来的,原来乔嬷嬷也是官家亲点过来的么?这我倒不知道,或是说,但凡从禁中出来的,我都得当祖宗敬着?”李恬眼睛微眯晒笑道,吴嬷嬷脸色微变,想了想没作声,认真说起来,李恬和五皇子只有一个父亲,就是官家,除此之外,就是叶贵妃,再贵她也是个妾,她掌后宫却不是正妻,自然就不是诸子嫡母,庶子要服三年斩衰孝的,除了嫡母,只有生母,平时必须恭以孝道的,认真说起来,只有嫡母,也就是说,叶贵妃与五皇子和李恬,连长辈都算不上,她身边过来的人,确实论不上孝道,几位皇子畏的是她的势,而非拘于礼。吴嬷嬷转念间就明白李恬的话意,自然哑口不再多言。
李恬轻轻舒了口气,调转目光,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道:“我敬她,她竟真以为自己在这府里就是舅姑行的人了,跪一跪醒醒神,对她只有好处。”吴嬷嬷目光复杂的看着李恬,这个‘她’,是说乔嬷嬷,还是说自己?或者是说叶贵妃?来府里这些日子,她看的明白,这个府里,王妃和王爷确是一体,那位爷,是皇子……吴嬷嬷虽然想不明白李恬为什么突然发作乔嬷嬷,却明智的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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