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面色潮红，倒是没有趴在桌子上，但是很明显已经精神恍惚了。
“你醉了？”白一珂问。
喝酒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醉了都说没醉，至少顾衍不是例外。
他摆了摆手，晃了晃头：“没有，但是估计也快了。不喝了。”
要不就说他还是自制力比较强的呢，这样的美酒，白一珂真的忍不住一杯一杯喝下去。
但是顾衍还是醉了的……
他微微看向白一珂，忽然笑了出来。
那笑容，阳光明媚，完全不像是他会有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单纯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十几岁男孩儿的笑容。
他笑着说：“其实你总是在我梦里出现。东方朔这就叫梦中情人，但是我觉得，你怎么会是呢？但是吧，这么多年，我梦到过两次以上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这……算是表白吗？
这一刻，白一珂的心跳漏了一拍。
心跳加速，脸上都有些泛红。
顾衍眼神迷路，看着她，再次笑了：“你也醉了吧，脸都红了。”
这样的顾衍，才像是二十岁应该有的样子，可爱极了。
白一珂下意识转过脸去躲开顾衍的眼神，用内力逼出所有酒气：“有点儿上头吧。”
“这酒真好，我小时候就喝不到这么好的酒。”
看来是真的醉了。
白一珂站起身来：“我去叫人伺候。”
“不用！”他抓住了她的袖子，“坐那儿，我有话要说！”
皇上下旨，自然是要遵守的不是。他这样下去，明天肯定不会好受，不过倒是和“死”这个字完全不沾边就对了。
想到此处，白一珂也算是安心，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但是酒后的顾衍，似乎是要把面对奏折时候的状态搬到嘴上做，竟然开始长篇大论了……
“那时候，我还小——”
他陷入了回忆。
那真的是很多年前了，十五年前，他还只有五岁的时候。
那时候，在宫中，他虽然是最大的那个，虽然身为太子，但那不过是因为他是正宫皇后所生。
按照祖制，皇后所生的长子，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三岁之后就要封为太子。
而实际上，那个时候，他正当壮年的父皇并不喜欢他。
在父皇眼中，他不过是个太子，而不是他的儿子。
对于幼小的他来说，实在是很大的伤害了。
他有个比他大五岁的哥哥，是父皇青梅竹马一直爱着的女人所生的。这哥哥从小被管着长大，刁蛮任性，在宫中可以横行霸道。
那时他穿着太子的衣服参加宴会，原本是欢天喜地的日子，他七岁的哥哥竟然当众不愿意，要他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皇家的孩子懂事儿早，但那个七岁的哥哥并没有当时的顾衍懂事儿。
顾衍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受到这样的委屈。但当他看了自己父皇一眼，见他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哥哥，而对被推倒在地的他置之不理的时候，他没有哭，只是默默站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然后吩咐身边的太监说身上的衣服脏了，去拿件便服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从那次开始，朝堂之上大部分忠臣就开始向着我了，向着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了。”
五岁的顾衍，从容淡定，还受得了委屈，确实是难得了。
而且人优不优秀还真得看周围人的衬托，有这么个哥哥，还真是显得顾衍有明君的潜质。
三年后，顾衍八岁的时候，曾凭借一篇檄文让朝堂上下震惊。
当时所有文人都觉得顾衍在文学一事上有天赋，因此顾衍获得了许多文臣的认可。
而那篇文章传出不久，那哥哥就说顾衍这是在友谊拉帮结派，小小年纪就不安好心，实在是应该是被罢免太子之位。
“你父皇怎么说的？”白一珂甚至都有些为当时的顾衍担心了，尽管她明明知道现在的锡国国君已经是顾衍了。
“他确实想罢免我，但是总要找个由头啊！”
于是，在其父皇在朝堂上提过一次废太子而被众人否定之后，他开始陷害顾衍了。
然而顾衍一切都做得很好，很难让他抓到把柄。
于是，其父皇决定陷害顾衍。顾衍练射箭的时候，哥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八岁的顾衍根本不可能临时改变这箭的朝向。
于是，这支箭就成了其父皇要废太子的导火索。
“那后来呢？”白一珂皱着眉头，“这件事儿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毕竟害自己的哥哥是不能原谅的事情。”
“当天晚上……”顾衍说话的时候明显是比较晕的。
当天晚上，在其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有八岁的顾衍提出先下手为强杀了哥哥。
母亲惊呆了，说如果其兄长死了，他的太子之位没有不说，甚至她娘家也会遭到威胁。
但顾衍还是说服了他的母亲放手一搏——无他，只因当时锡国仍是小国，周围诸国虎视眈眈，而其外功，守卫着锡国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于是，在那个晚上，其兄长死了。
按照设计好的，那支箭根本不会扎入关键部位，所以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头上。
他的父皇查了他身边所有的丫鬟太监，却没查他的行踪。
事实上，那毒药就是年仅八岁的他混进去放到其兄长汤中的。
“你后悔吗？”白一珂问。
“后悔？”顾衍摇了摇头，“我后悔没早下手。五岁那年，我就应该下手。所以你看，你总说自己不是个好人，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我甚至可以杀自己的亲哥。”
“你是好皇帝。”
“谢谢。”
白一珂很真诚，顾衍也很真诚。
他迷迷糊糊的，白一珂觉得一觉醒来，她肯定记不清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于是犹豫半晌之后开口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虽然是晕了，但趴在桌子上的顾衍回话依旧很快。
“如果是你办了错事儿导致别人送了命，你后来发现自己错了，会不会把自己的命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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