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齐齐回头,就看到院门外,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背着一个浑身污血的人,一步步缓缓地踏进院子里。
“阿良——”何柔喜极而泣,拨开人群奋力地冲了上来:“阿良,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昨日阿良出门,穿的就是这身衣裳,这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阿良最喜欢穿了。
只是当握住丈夫冰冷发硬的手时,何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整个人如遭雷劈,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柔娘,是不是良善?”
见何柔不说话,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看着满脸咬痕、死不瞑目的褚良善,顿时脸色煞白,纷纷后退不敢直视。
宋溪溪脚下未停,背着褚良善走进客堂,轻轻将他放在了那张宽大的躺椅上。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说话呀……
”褚小顺见父亲睁着眼,并未意识到父亲已经死了,不停地摇晃着他冰冷的手,试图让父亲开口说话。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村民无不掩面。
“小顺,你爹走了,让你爹睡吧,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的何柔,情绪似乎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无比冷静。
“走了?爹明明在这里呀?”
褚小顺像是听不懂,固执地去摇父亲:“爹,你说话呀,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再不开口我要生气了,一天都不会理你哦……”
“够了!”何柔一声暴喝,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你爹死了,他死了,不会开口了,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他死了——”
褚小顺呆呆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睁着眼的父亲,眼眶一红嚎啕大哭:“没死,爹没死,爹没死,呜呜,爹没有死,我不让爹死……”
何柔再也忍不住,搂着儿子泣不成声。
“节哀。”一直没有开口的宋溪溪说完这两个字,最后看了眼再也不会醒来的褚良善,转身离开了。
有村民想上前拦下她,想弄清她的身份,打听褚良善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是没等他的手伸出去,宋溪溪瞥来冷漠的一眼,他的手就伸不出去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客堂,走出院门,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里。
褚家村离宋家岙有二十里地,宋溪溪回到家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你这丫头还舍得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爹娘他们快急死了,都跑去山上找你了!”站在门口张望的杨翠莲看到宋溪溪,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她。
见她头齐尾齐没有受伤,就衣裳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沾染了几块看不出颜色的污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下一刻,屋子里涌出一大群人来,除了宋青青几个,还有陆二虎铁头以及不放心他们、特意找到宋家来的大人们。
“小妹!”
“溪溪!”
一帮半大的孩子将宋溪溪团团围住,宋青青嗅觉灵敏,嗅到了宋溪溪身上传来的血腥气,顿时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宋溪溪无力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我去找爹娘他们。”
走了没几步,不远处就传来了牛花儿急切地呼喊:“溪溪,溪溪回来了没有?”
杨翠莲急忙应道:“回来了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大人们连走带跑,很快出现在宋溪溪面前。
牛花儿抬起手就要揍女儿,却见女儿异常沉默,面上看不到一点生气,这手哪里打得下去:“乖宝,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下午,宋年年慌慌张张地跑到地里,说乖宝跑到山里去了,好像是为了褚家村传出的五两银子的赏金。
褚良善失踪,疑似被野兽拖走尸骨无存的消息,在附近几个村子传的沸沸扬扬,宋家人自然也听说过。
因此他们急坏了,生怕宋溪溪不知轻重,为了五两银子冒险进山找人,当即丢下锄头铁锹要去山里把人找回来。
只是那么大一片山,他们连方向都摸不清楚,好几次迷路险些走不出来,便不敢再深入了,准备下山集合村里人一块儿找,没想到宋溪溪自己回来了。
宋溪溪不想让家人担心,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找到人了,就是赏金没拿到手。”
宋家人对视一眼,不敢问人是死是活。
倒是陆二虎几个没有多想,纷纷问道:“溪溪,你找到大猎人了?他还好……”
没等他们问清楚,嘴巴就被自家爹娘堵住了。
仅看宋溪溪的脸色,在场的大人都知道结果不妙。
“死了,被狼群活生生咬死的!”
宋溪溪状似随意道,平淡的语气叙述着血淋淋的事实:“褚良善捉走了狼崽,遭到了狼群的报复。以后你们遇到狼,千万不要得罪它们,不然……”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院子里这群半大的孩子说的:“不然它们必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她永远忘不了看到褚良善残破的尸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的一幕……
怪狼群太凶残吗?
它们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仇恨捉走自己幼崽的人太正常了。
是褚良善自作自受吗?
他是猎人,狼也是猎物罢了。
送褚良善回家的路上,宋溪溪认真的反思过:倘若那天在酒楼,她说服了褚良善,是否就能避开这场悲剧?
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褚良善放弃猎人的身份,自此不再上山,报复心极强的狼群也不会放过他,极有可能直接闯入褚家村,让他们一家三口逃无可逃。
宋溪溪只遗憾没能在褚良善对狼崽动手之前认识他,否则定会阻止他这么做。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这场无可挽回的悲剧,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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