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怔怔地看着棺中木,脑中闪过的却是阿星的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阿星看他时的眼神中总好似带着恨意。
他一直觉得是因为那张脸的原因以致于她心有不甘,原来她恨的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
冯翊又看向棺中那截被包裹着的木头。
他的父亲,他从小便向往着崇敬着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么?!
不,不该是这样,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什么。
“一定是有人构陷我爹。”冯翊斩钉截铁地道。
他说罢,也不等鹤俦他们一起,单人上了一匹马后挥鞭朝着西明门而去。
冯翊走后不到半刻,又来了一队车马。
鹤俦仰头一看,见坐在车内的竟是凌相与内臣蓝清让。
见到他们后,二人同时跳下车。
凌相紧蹙双眉,大步走到跟前问:“可曾见着我女儿?”
鹤俦一怔,拱手摇头说不知,“我等是来追拿冯雪拥的,并未见到三王妃。”
蓝清让沉着脸看向棺中木,听到鹤俦说追拿冯雪拥,猛然会回过头来。
“追拿冯雪拥?”他也上前来问,“为何要拿他?”
鹤俦简述了一下阊阖门前发生的事情经过。
凌相与蓝清让二人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白。
“怪不得听着那鼓声有些熟悉,原是李兰舟击鼓。”凌相咬牙道,“冯雪拥走的一步好棋,另外一队出丧的怕也是出自他手笔,这会儿她有危险!”
“他们应当还走不远。”蓝清让当即点了十数
人,“你们同我走,咱们分头去寻。”
凌相点了点头,又带了一队人离开。
迦迦从马车里探出了个头。
蓝清让走到车前,同车夫交代了一番,又将迦迦的头按了回去。
“小姐有危险,我要去找她。”他说,“你先回去等着好吗?”
迦迦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拽住了他。
“嗯?”蓝清让迷茫回头。
“鼓。”迦迦话说得还不是很利索,“我去鼓那等你。”
蓝清让说了声好,随后带人准备离开。
刚上了马,他突然问:“慕容副统领呢?”
一旁的禁军道:“副统领昨日睡得早,今日我等并未见到他。”
不知为何,蓝清让紧绷的情绪竟慢慢地放松下来。
希望对于今日所发生之事,他早有预料。
凌相等人兵分三路去寻李星仪,剩下的人将哭哭啼啼的冯府众人拢在一处押回城中。
迦迦坐在马车上,双手扒着车窗,就这样一路跟着也进了城。
她模样同常人不同,蓝清让也极少带她出宫,此时蓝清让不在,她便大着胆子多瞧了几眼。
铜驼街上的人比平时多出很多,正源源不断地朝着魏宫的方向靠拢。即便有人看到她这皮肤黝黑的异域人,也顶多只是多扫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向阊阖门处,好像那边有什么更吸引人的地方。
迦迦正好奇地看着,忽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铺天盖地而来。
她伸出脑袋去瞧,见有十数个个彪形大汉来持刀
前来,迅速地开辟出一条两张余宽的道。
随后有数十名名衣着工整华丽的侍仆婢女两两执伞前来,护着一驾车缓缓而至。
此车由五匹高头骏马牵引,马头佩戴金鍐马旗;车身呈方形,长一丈有余。乌木金辕,三面通风,车顶罩着流苏华盖。
有一人松筠玉立坐在其中,他发冠束得高高的,被冕板遮住。冕有旒珠九串,掩住了他那张玉白色的脸。
他玄衣赤绶,衣冠端整,通身气度胜佛胜仙,贵极遥极不可言。
天家幼子,简王萧瑧,从来都是风华绝代。
行人跪拜行礼,未等被允起身,车马便匆匆而至,隆隆而过,用比行人更快的速度去了阊阖门的方向。
迦迦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督促着车夫跟了上去。
这样大的动静,远远地便惊动了帝后等人。
“朕还当他不打算来了,原是好生拾掇了一番。”皇帝笑了笑道。
萧瑧极讲究,若非成婚祭祀或接待使臣,从不穿冕。皇后隐隐觉得,他要做大事。
萧瑧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李兰舟跟前,道:“阁下大义。”
李兰舟辨出他的声音,嘲弄地笑了笑:“我若有大义,早该揭发冯雪拥,却妇人之仁拖延至今,如今阿星已死,我也算看透了。不过你萧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说你年少有名,天下卷宗尽在你掌握,于我看来却不过是素餐尸位一王公而已,竟放纵这等禽兽安居高阁。”
萧瑧却
没有生气,轻声道:“二十年前兖州、泰山一带地震,时逢与柔然交战之后,天灾人祸,朝廷元气大伤,这才让冯雪拥有可趁之机。”
李兰舟抬起头,他的眼睛无法视物,然而却觉得简王所在之处似有红光。
萧瑧靠近了他,“仅仅要冯雪拥死,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他了?”
“殿下…”李兰舟情绪又开始波动。
“嘘——”萧瑧噤声道,“接下来交给孤就好。”
他说罢,先同帝后行了大礼,又走到百臣跟前遥遥一拜。
“小王这里有一位证人,倒是能为李兰舟作证。”
说罢,他抬了抬手。
青阳将一名魁梧的汉子带了过来。
那汉子经过李兰舟跟前时看到他怀中的阿星,登时跪倒在她跟前痛哭流涕,勾起不少人的好奇之心。
李兰舟平静地问:“阁下是何人?您也认识我女儿吗?”
那汉子听后更加羞愧,掩面道:“对不住…我…对不住她…”
百臣中有人问萧瑧:“殿下,他究竟是何人?”
“小王近日新婚,诸君都知晓小王内人与李兰舟之女同名同姓,便是模样也一分不差。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内人被李太夫人认错接回,后来阴差阳错入宫。而此间李兰舟之女便是被他救起。”萧瑧让了让身,缓声道,“此人是京外博陵镇以西无名小镇一村民,唤做杨铭。他曾与同乡将这位李二小姐从河中救起,并迫使她嫁予自己为妻。”
众人听闻此言
,对阿星的怜悯又多了一层,看向杨铭时也纷纷骂他禽兽,恨不得撕了他,仿佛他和冯雪拥没什么两样。
而李兰舟却是出奇地镇定,仅仅是抻平了嘴角而已。
杨铭痛哭罢,朝阿星磕了三个头,转而对众人道:“诸位且听我这禽兽不如之人一言。”
他跪姿极为卑微,慢慢道:
“我们镇上有一条河,叫‘千金渠’,同阳渠是互通的。去年我来京办事,与同乡回镇子时路过千金渠,见李二小姐漂在水上。我们将她救下,可那几个同乡见她貌美,竟打算趁机轻薄她。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将他们都杀了,将她带回了家——诸位,我带她回家,一是想救她性命,二来自己也有私心。我有一老娘,擅女科之症,常与镇上妇人瞧病。她告诉我这位小姐来历蹊跷,年纪轻轻作姑娘打扮,却是小产过的,叫我不要招惹她…诸位,我是乡下人,从没见过李二小姐这等仙姿,此生怕是忘不掉了。我没有理会我娘,执意强娶了小姐,我承认,我是禽兽,诸位听我讲完再骂…后来我便将她困在家中,让我娘看着她。但入冬那场雪连下许多时日,山中路并不好,我日日早出晚归。直到腊月二十五那日我从山里回来,镇子里的人便说我家中失火。我赶紧回了家,却见我家房子被烧了个干净,我那老娘也被烧死在里面,小姐已经跑了。自那之后我便开始找
她,曾偶遇三王妃,错将她认成小姐,若非三殿下出面,险些酿成大祸。殿下将我押回京中,说小姐身份特殊,而此案复杂,怕是要牵连出不少人。我娘死得冤屈,但我也并不干净,我罪恶深重难以免除,可一报还一报我还是清楚的。自随殿下入京之日起,我便一直在等今日。早间听闻有人击鼓,殿下便带我前来,要我将此事始末告知诸位——李兰舟先生所言非虚,该严惩冯驸马才是!”
——
前面埋下太多伏笔,到结尾一起收的时候的感觉就像在街头卖气球,我一个人抓着好多条线,沉甸甸的同时又感到充足。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m.feisxs.com
飞速中文唯一官网:feibzw.com 备用域名:feis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