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瑧离开后,李星仪睡了最为忐忑了一觉。
次日天不亮便醒了,今日本该要与萧瑧一起回相府,但萧瑧自去寻蓝清让后一夜未归,她便决定一个人回去。
凌家上下都知道她备受萧瑧疼爱,倒不会因这位新姑爷没有同她一道回来而心存不满。
李星仪带着提前备好的礼物回了相府,老太太见着她,逮住她的手又是一顿搓揉。
“灵鉴待你可好?他今日怎的未同你来?”老太太问,“是不是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李星仪看着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想起昨日之事,终于明白为何老太太为何会对她这样好。
“您都知道,您一直知道对不对?”李星仪蹙着眉尖问,“您知道我母亲是谁。”
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搂着她的肩头将她按在自己的颈窝里。
“傻孩子,婆婆如何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样好?”老太太感叹着说,“你是成璧的女儿,便是我的宝宝呀。”
李星仪一吸气儿,便感觉五脏六腑好似都在疼一样。
“您既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她问,“我从未见过我娘,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是什么模样…开始皇后说我像她,我只当是这世上又多了个长得一样的人,有太子妃的妹妹在前,我便不曾往这上面想过…我是昨日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我娘。”
老太太长长地叹气,有些断断续续的,应是伤极了心。
“婆婆若是说了,
岂不等同于昭告世人,你娘明明嫁了人,却与你生父有了你?”老太太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道,“连你生父都不敢,婆婆又如何敢?”
倘若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那么母亲便是婚内与父亲私通,给安大人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不说,父亲在别人眼中甚至是母亲的姘头,已经死去的三人都将会遭人戳脊梁骨。
“你娘从未跟婆婆说过他。”老太太忽而开口,“可每每提到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那时婆婆没见过你爹,也不知道她说的哪个。可就有一次,婆婆远远地见着了——那是夏天,晚上闷得很,你娘邀了婆婆一道出来走走。走到一处桥边,冯雪拥、安羡生和你爹三个人也在。那时候你爹真是俊朗,眉眼就跟画里的仙人似的,天气热,他穿着蓝衫子,再浮躁的人看着他也能静下来…那真是,多少人里都没有他标致。他们见着你娘便献殷勤,冯雪拥买了个镯子,安羡生买了把梳子,只有你爹,他什么都没买…”
李星仪听得入了迷,瞪着眼睛看老太太。
“你现在的表情,同你娘那时候一模一样。不过,你爹可不抠。”老太太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继续说,“后来,冯雪拥和安羡生去给你娘买吃的。你爹这才和你娘独处…天色虽晚,我瞧见他两手握拳,非要让你娘猜在哪个手里…你爹也真是,两只手都透着亮,
生怕她猜不中似的。你娘猜了一只手,他一摊开,手里飞出来俩流萤…你娘怕虫,给她吓了一跳呢!”
李星仪回想,这的确像是她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听老太太说起父母的从前,她既高兴又难过。
寻常人不会有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在李星仪的认知中,“母亲”是一个很遥远的人。从呱呱坠地长至亭亭玉立,这二十年来“母亲”从未参与到其中,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听说时看得见,却摸不着。
如今那个影子越发地清晰起来,她有了姓名,她有着高贵的出身,她曾集所有人的宠爱于一身——众人眼中如此完美的成璧竟是自己的母亲,怎能不让李星仪骄傲?
李星仪高兴,同时却也痛恨冯公主。若不是她,母亲说不定可以活得更久——如今自己有萧瑧等人做后盾,又怎能轻饶了冯公主?!
且都说如今的冯公主昏迷不醒,谁知道这是否又是她的诡计?
李星仪从凌太夫人怀中起了身。
“这就回去了?”老太太打趣,“就这样舍不得灵鉴?”
李星仪扭头道:“我想找个时候去冯府瞧瞧。”
冯驸马停灵日久,冯翊已经向萧瑧递了不少信儿,萧瑧不理,他便上书,乞求皇帝能允先考下葬。皇帝得知后亦准了,三日后便是冯驸马下葬之日。
到时她可以借着替冯驸马送葬为由进冯府,探一探冯公主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你已经
嫁了人,就好好地同灵鉴过日子。”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灵鉴是个好孩子,你们正般配。”
李星仪知道老太太应是误会了。
“我知道。”她说,“我想这辈子都同他好好地。”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外间的云,又道:“这雪才化了多少时日,说是京畿西北那块儿又开始下雨…澄练那丫头,行程怕是要耽搁上一阵儿了。”
说起裴澄练,李星仪便同老太太讲她来信里说的事儿。
“你娘还在的时候,可喜欢带着阿纯玩儿了。如今阿纯又娶了澄练,这俩人真是要玩儿上一辈子。”老太太又道,“说起来,他同你娘最是亲近了。”
李星仪突然想起,萧纯看自己的时候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一样。
在老太太这里又坐了会儿,最后李星仪回了听风苑。
萧瑧没有回来。
料想那座明王石像上梵文复杂棘手,需要耗费蓝清让与迦迦等人不少时间精力,未能及时归来也在常理之中。
李星仪心中忐忑,晚间躺在床榻间翻来覆去地思念他。想要去寻他,又担心自己贸贸然前去打扰会误了他们的事。
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她心里这样想着。
就这样,此夜她一人孤身入眠。
夜半时分,外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李星仪感觉似有雨水落在面上,于梦中倏然惊醒。
落在她面上的不是泪,是萧瑧的手背。
他正坐在床边,身上穿的仍是走时的
那一身。他素有洁癖,李星仪极少见他同样的衣裳穿过一日。
他的手背抚着她的脸,轻柔的动作与眼底的痛色一并在她醒时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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